第211章 你们哭就哭了，别把我当知心大哥哥啊！

第211章 你们哭就哭了，别把我当知心大哥哥啊！

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发问，如同点燃了早已浸透油料的干柴，瞬间在整个东洲大陆引发了一场燎原之火。

火焰的名字，叫做“眼泪”。

合欢宗山门内外，最先崩塌的是那些修为尚浅、心志未坚的年轻弟子。

他们方才还在为战胜强敌而欢欣鼓舞，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个个或蹲或跪，抱着头，压抑多年的委屈、恐惧与辛酸，在此刻决堤。

哭声此起彼伏，从最初的呜咽，迅速汇成一片震天的嚎啕。

紧接着，是那些身经百战的长老和执事。

一名以铁面无私著称的执法堂长老，平日里连嘴角都不会多弯一下，此刻竟当众撕碎了手中的刑律玉简，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地，对着天空忏悔起百年前为了争夺一个秘境名额，暗中给师弟下绊子的往事，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更远处，一座与世隔绝的洞府石门轰然炸开，一位闭死关长达三百年的元婴老祖须发皆张地冲了出来，他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威压，反而像个迷路的孩子，抱着一块山石嚎啕大哭，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一句话：“师妹，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啊！”

连锁反应如瘟疫般蔓延。

秦月儿手中的青铜罗盘光芒狂闪，上面的灵气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着，她脸色煞白，快步冲到林凡面前，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林凡！出大事了！你的‘情绪广播’已经超出了预估范围，触发了全大陆范围的‘记忆复苏性崩溃’！根据罗盘的不完全测算，至少有三成修士的心境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守！再这样下去，我们不用等天道动手，整个修仙界会先因为精神集体爆炸而自我毁灭！”

林凡眉头紧锁，望着眼前这片哭声的海洋，心中那份“一句话干翻天道”的成就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甸甸的责任。

他低声道：“我只是想点燃一盏灯，不是要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

然而，火已经点燃，而他这个点火人，瞬间成了唯一的灭火器。

他试图运转体内的“情绪火种”，将那股温和沉静的力量扩散出去，安抚周遭过于激荡的灵力。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安抚之力非但没能让人们冷静下来，反而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点亮了一座灯塔，吸引了所有迷航的船只疯狂涌来。

“林师兄！呜呜呜……我喜欢的小师妹昨天拒绝了我，她说我长得不够俊，道法也不够精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一名刚刚在外门比试中崭露头角的弟子，涕泪横流地抱住了林凡的大腿，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懂什么叫痛苦！老夫卡在金丹后期一百二十年，眼看寿元将尽，那种绝望你体会过吗！”

“你那算什么！老娘的道侣三百年前跟一个狐狸精跑了！我今天才想明白，我不是恨他，我是舍不得啊！”

两名德高望重的金丹长老，此刻竟像市井泼妇一样堵在林凡的静室门口，互相推搡着，争抢着“谁的痛苦更值得优先倾诉”的权利。

场面彻底失控。

林凡被一群哭哭啼啼的修士围在中央，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丐帮的年度总结大会，每个人都想把心里积攒了几百年的苦水往他身上倒。

他成了万能的树洞，情绪的垃圾场。

“都让开！”柳如烟面含煞气，风情万种的脸上此刻满是冰霜。

她挡在林凡身前，对着众人怒斥道：“他刚经历大战，心神耗费巨大，你们想把他活活累死吗？他现在是合欢宗的副宗主候选人，不是你们的心理咨询热线！”

然而，她话音未落，只觉得一股汹涌的悲伤浪潮从四面八方拍打而来。

那是她人的哀伤，通过与林凡之间的那丝特殊链接，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她的心头。

柳如烟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泛红，双腿一软，竟也险些当场跪倒。

她强行咬住舌尖，才勉强稳住身形，看向林凡的眼神里充满了骇然与心疼。

“她说的没错。”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苏寒霜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情心剑的剑鞘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将周遭过于粘稠的悲伤气息隔开些许。

她看着被人群淹没、脸色愈发苍白的林凡，冷声提醒：“你的情绪火种让你成了所有人的情感锚点，但现在，你正在变成集体情绪的下水道。再这样无限制地吸纳下去，不等天道动手，你会先疯掉。”

苏寒霜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醒了林凡。

他猛然醒悟，堵不如疏，一个人扛是死路一条。

他不能再让所有人只冲着他一个人哭。

“秦月儿！”林凡运足中气，声音穿透哭嚎，“立刻传令下去，命宗门所有擅长土木阵法的弟子，以主哭墙为原型，在合欢宗九大主峰各复制一座分碑！一炷香之内完成！”

秦月儿虽不明所以，但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九座崭新的、稍小一号的哭墙在各峰山顶拔地而起。

林凡身形如电，穿梭于九峰之间，亲自在每一块石碑上用手指刻下不同的引导语。

“有些话你说不出口？那就写给风听。”

“怕丢脸？这里没人笑话你，那就痛快骂出来。”

“我不是救世主，但你可以试试，把你的故事讲给旁边那个同样在哭的人听。”

最后，他回到主哭墙前，以自身情绪火种为引，将九座分碑与主墙的灵脉相连，激活了一张覆盖全宗的“共情网络”。

他不再试图安抚或吸收，而是引导。

刹那间，淤积在主峰周围的庞大悲伤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被分流至九座分碑。

秦月儿惊喜地发现，罗盘上代表“情绪压力”的指针数值开始飞速下降，原本混乱不堪的灵流，竟开始沿着一个巨大的环形网络缓缓流动，而非单纯地淤积在林凡一人身上。

压力被有效分散了。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敌军虽溃，但“无情诀”和“寂灭露”残留的空洞意识并未消散。

它们如同一缕缕无形的灰雾，被这场盛大的情绪爆发所吸引，悄然附着在那些心神失守、情绪波动最为剧烈的修士身上，伺机而动。

一座分碑前，一名弟子正哭诉着自己被同门师兄欺压的童年阴影，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突然，他身体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呆滞而空洞。

他缓缓转过头，毫无征兆地掐住了旁边一位正在安慰他的同伴的喉咙，嘴里用一种不属于他的、毫无感情的语调低语：“情感……是弱点。”

“铮！”

一道剑光闪过。

苏寒霜一剑斩断了那名弟子的经脉，使其昏迷过去。

她神识探入对方识海，不由得心头一沉，对方的识海竟已被一种灰败死寂的气息腐蚀得一片空白。

“是‘寂灭露’的残留意志！”秦月儿的罗盘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它们在吞噬我们释放出的真实情绪，把我们的人变成新的傀儡！天道不止想封心，它还想借我们的真情，去喂养它的无情！”

夜深了，哭声渐歇，但一股更深沉的绝望与恐惧，再次笼罩在合歡宗上空。

林凡独自一人立于主哭墙前，将手掌贴在冰凉的石壁上，感受着那万千分流后依旧如潮水般涌来的情绪。

许久，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

“以前我怕没人笑，现在我怕他们都来找我哭。”

话音刚落，他识海中那枚由系统所化、一直安静旋转的半哭半笑金色脸谱，竟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它仿佛被林凡这句话触动了某个开关，缓缓转动着，主动脱离了林凡的意识核心，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光丝，悄然钻入了眼前的哭墙之中。

嗡——！

整座经历了万年风霜的哭墙，猛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仿佛从沉睡中苏醒。

墙壁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泪痕竟开始发光，无数光点汇聚，最终在墙体中央，浮现出一行由泪光组成的苍茫古字：

“载千愁者，不可独行——需有同行者执灯。”

字迹流转，光芒未散。

就在这时，远处寂静的山门之外，一个模糊的身影踏着月色，缓缓而来。

他的脚步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踏在所有人的心坎上，仿佛背负着整片苍生的苦痛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