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你踏夜而来，别告诉我你也想跟我唠嗑？

第213章 你踏夜而来，别告诉我你也想跟我唠嗑？

月华如水，石阶冰凉。

那道灰袍身影就这么一步一步，踏着无声洞开的阵法通路，走上了合欢宗的山门。

他赤着双脚，每一步落下，青石板上便晕开一圈浅浅的水痕，仿佛踩碎了一地的月光，又像是凝聚了夜的眼泪。

“来者何人？”

一声娇叱打破了死寂，柳如烟身形一闪，已然挡在了山门石阶的中段。

她一改往日的妩媚慵懒，一身素色劲装，凤眸含煞，周身灵气如待发的满弓，牢牢锁定了来人。

身为代宗主钦点的警戒主官，她绝不允许任何不明存在威胁到刚刚安稳下来的宗门。

然而，那身穿破旧灰袍的老僧只是停下脚步，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

他的眼睛浑浊得像是蒙尘的古井，看不出半分修为波动，更无一丝一毫的敌意。

面对媚骨长老凌厉的气机，他只是双手合十，微微摇头：“贫僧不入宗，只为寻一人。”

柳如烟黛眉一蹙：“寻谁？”

老僧的目光越过她，望向了云雾缭绕的主峰之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竟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仿佛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晚辈。

“寻那个……能让石头都想点头的傻子。”他声音沙哑，如同两块干枯的木头在摩擦，“贫僧走了九百年，只为来还一句，当年没能说出口的‘谢谢’。”

柳如烟心头一震。

让石头都想点头的傻子？

除了那个在哭墙前硬生生把天道规则怼出个口子的林凡，还能有谁？

与此同时，主峰观星台上，秦月儿死死盯着手中的青铜罗盘，脸色煞白。

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发出的不是鸣音，而是一种近乎悲鸣的颤抖。

“林凡！不对劲！这个人……这个人……”她通过传音玉符，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惊恐，“他的灵波频率，和主哭墙核心的本源频率完全一致！而且，他体内……流淌着和你一样的‘情绪火种’！只是……更古老、更微弱！”

静室内的林凡正盘膝而坐，闻言一个激灵，差点岔了气：“啥玩意儿？同款火种？难道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可我家族谱上没和尚这一页啊！”

“不是亲戚！”秦月儿急促地打断了他的吐槽，“更诡异的是，我检测不到他身上有任何修为！炼气、筑基、金丹……什么都没有！他就像一个凡人，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让我们的护山大阵自动让路？他……他更像是一段‘活体记忆’！就像、就像欢神教传说中，那些与石碑融为一体的守碑人！可他……他活得太久了！”

活体记忆？

林凡脑子里瞬间闪过一排弹幕：行走的U盘？

人形自走史书？

他正想再贫两句，一股更锐利、更冰冷的剑意，已然笼罩了整个山门。

“唰唰唰——”

十道白衣身影如鬼魅般从林间闪出，瞬间结成剑阵，将那老僧团团围困。

为首之人，正是苏寒霜。

她手持情心剑，剑尖吞吐着细碎的流光，稳稳地指向老僧的咽喉，其间距离，不过三寸。

“九百年前，欢神教覆灭，典籍记载无一生还。”苏寒霜的声音比月色更冷，“你若非天道派来蛊惑人心的幻象，便说出当年最后一战的真相。”

面对随时可能洞穿自己喉咙的剑锋，老僧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开口：“那一日，十万信徒，手拉着手，一同跳入了焚尽万物的心火祭坛……”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们不是为了赢。”老僧的脸上，第一次滑落两行浑浊的泪水，泪水滴落，竟在石阶上砸出两个浅浅的凹痕，“他们……是为了把‘记得痛苦’的权利，留给未来某个不怕疼的人。”

他猛然睁开眼，目光如炬，直视苏寒霜：“你们的林凡，就是那颗被守护了九百年的火种，唯一的继承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主哭墙上，云知意那道原本虚幻的残念，竟在刹那间剧烈震颤，光芒大放！

一道半透明的手掌，竟从冰冷的石壁中探出，以前所未有的凝实形态，穿越了数十丈的距离，轻轻地、温柔地，触碰在了老僧的额头。

嗡——！

一幕幕尘封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在场所有高阶修士的脑海！

那是一片尸山血海的古战场，天空被撕裂，大地在哀嚎。

一名身穿华美祭司袍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下，哇哇啼哭的婴儿，冲进了一间摇摇欲坠的地底密室。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仿佛由亿万滴眼泪凝结而成的晶石，不顾一切地塞进了婴儿的襁褓之中。

“带他走！”女子对着眼前的年轻僧人嘶声力竭地哭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舍与决绝，“快走！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敢哭，欢神……就不会真正死去！”

画面中，年轻的僧人——正是眼前老僧九百年前的模样——含泪接过婴儿，转身遁入无尽的黑暗。

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盏青铜古灯，灯火摇曳，在黑暗中亮着一簇永不熄灭的光。

幻象散去，众人兀自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老僧缓缓解下腰间那盏锈迹斑斑、与幻象中一模一样的青铜古灯，颤抖着，将它轻轻放在了脚下的石阶上。

灯火幽幽，在夜风中摇曳。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小小的火焰之中，先是清晰地映出了主峰之上，林凡那张错愕中带着一丝贱兮兮的脸。

紧接着，林凡的面容渐渐模糊，与另一张模糊却又无比威严、带着一丝悲悯的少年神祇面孔，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初代欢神的脸！

老僧深深地注视着灯火中的重影，对着山顶的方向，低声道：“我本是守灯人，我的任务，是藏起火种，永世不出，不让天道找到它。”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与释然。

“可我走遍了这片土地，看了九百年的人间，我发现……藏得太久，本身就是另一种遗忘。”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与静室中林凡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你不需要我来救你。你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但你……愿不愿，和我一起，把这盏灯——”

老僧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顿，如洪钟大吕，响彻云霄。

“——重新挂到天上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盏小小的青铜古灯，灯焰骤然暴涨千百倍！

一道炽烈而温暖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合欢宗上空的夜幕，将整座山脉照耀得如同白昼！

而在那被光芒刺破的最高云端，天道之眼的巨大轮廓再一次缓缓浮现。

只是这一次，在那冰冷、漠然、象征着无上规则的巨大瞳孔深处，似乎……也正跳动着一点微弱而飘摇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