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天道点了赞?那咱得安排个走心访谈!
夜凉如水,秦月儿纤长的手指在身前的水镜上轻轻划过,指尖下,那道新增的波动谱线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心电图,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固定的节律起伏着。
它不同于任何已知的灵力波形,没有攻击性,不含信息量,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呼吸。
她将这道谱线单独剥离出来,导入宗门典籍库中的“万物声谱”进行比对。
从风声、水流、灵脉律动,到妖兽心跳、修士吐纳,再到天地间最细微的元气摩擦……无一匹配。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一个被标记为“凡人俗事”的古老玉简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鬼使神差地将其打开,神识扫过其中一卷名为《凡人七情录》的篇章。
里面记载的,并非什么高深功法,而是凡俗世界里医者对病患情绪的观察。
当她的神识扫过“悲不欲言,强忍泣声,胸臆起伏之兆”这一行描述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玉简中描绘的那种因极度压抑悲伤而导致的呼吸节奏,其对应的能量波动模型,在经过灵力转换和万倍放大后,竟然与水镜上那道神秘的低频共振波……完美吻合。
它不是在回应剧情,不是在欣赏戏剧。
它是在……回应“被看见”。
那个高高在上、被三界众生或敬畏或诅咒的天道,在他们用慈悲的笑声包裹住那句问候时,它那被规则层层包裹的核心,第一次产生了与凡人相似的、因压抑太久而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应。
“我们以前都在骂它冷酷,骂它是无情的规则机器。”秦月儿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混杂了怜悯与骇然的复杂光芒,“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它有没有也被谁判过刑?”
她猛然起身,顾不得整理微乱的鬓发,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宗主峰顶的议事殿。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颠覆性的发现告诉林凡。
这已经不是一场关于生存的博弈,而可能是一场……跨越维度的心理救援。
此刻,议事殿内灯火通明。
林凡正与柳如烟、苏寒霜围着那盏青铜灯,讨论着新剧《我和我的值班神明》的剧情走向。
“我认为第一集应该更有爆点,”柳如烟媚眼如丝,指尖在空中勾勒出诱人的弧线,“比如,安排一位仙界绝色仙子下凡历劫,结果错把值班神明当成了攻略目标,上演一出‘霸道天神爱上我’的戏码,保证收视率爆棚。”
“不妥。”苏寒霜立刻否决,声音冷得像她手中的剑,“情感烈度太高,容易引发规则的应激反应。而且,这种单向的、虚假的爱意,只会加重对方的孤独感,甚至引起反感。”
林凡没有说话,他只是摩挲着下巴,盯着青铜灯壁上那两张模糊的脸部轮廓。
他总觉得,那张属于“天道”的脸,虽然模糊,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疏离。
简单的甜宠剧,恐怕挠不到痒处。
就在此时,秦月儿带着一阵香风闯了进来,她甚至忘了行礼,直接将一块水镜推到林凡面前,急切道:“林凡,你看这个!”
水镜上,那道与“悲不欲言”完美吻合的波动谱线,如同一把温柔的刀,瞬间刺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听完秦月儿的分析,柳如烟的媚态消失了,苏寒霜的冰山脸庞也浮现出一丝动容。
“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狱卒?”林凡消化完这个信息,吐出了一个无比精准的比喻。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变了,之前是商人的精明和导演的巧思,现在,却多了一份医生的审慎与慈悲。
“我明白了。”他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柳长老的‘霸道天神’剧本,PASS。我们不演戏了,我们搞访谈。”
“访谈?”柳如烟和秦月儿都愣住了。
“对,一档走心的夜话节目。”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与以往全然不同的弧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走心夜话》。第一期的嘉宾,就是那位‘值班神明’。而我,是主持人。”
他转向苏寒霜:“师姐,宗门里有没有哪个地方,怨气最重,最能让人感受到‘身不由己’的痛苦?”
苏寒霜思忖片刻:“哭墙。外门弟子每月考核失败后,都会去那里捶墙发泄,千年下来,那里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不甘与无奈。”
“好地方!”林凡眼睛一亮,“就在那儿录!我们再布置一个‘静音笑阵’,此阵法不引动任何笑声,而是将讲述者的情绪,通过他颤抖的嘴角、泛红的眼眶、欲言又止的停顿,无声地放大,传递给观众。”
他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第一期节目的脚本大纲。
“我不采访什么救世主,我只聊一个值夜班的神仙。”林凡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节目分三段。第一段,我讲我自己的故事。就讲我刚穿越过来,第一天就被罚去扫茅厕,还被同门嘲笑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柳如烟的美眸中异彩连连,她立刻明白了林凡的用意。
用最卑微的起点,去碰触最高位的孤独。
“第二段,”林凡笔尖一顿,“什么也不播,画面全黑,只留一声我发自肺腑的、疲惫的轻叹。”
“那第三段呢?”秦月儿追问。
林凡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了那无尽的苍穹。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第三段,我会对着镜头,也是对着天,低声问一句——‘你第一次奉命执行‘抹除令’,亲手抹掉一个鲜活的世界时,你的手……抖了吗?’”
这句话,让整个议事殿陷入了死寂。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从储物戒中郑重地取出一块闪烁的镜子残片。
“这是我早年所得的‘情丝录影镜’残片,虽已残破,但能将情绪放大百倍。我会将它嵌入哭墙前的祭坛中央,作为这次访谈的情绪放大器。”
她看向秦月儿和苏寒霜,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要所有参与录制布阵的弟子,都必须回忆自己一生中最孤独、最无助,却不得不强撑着笑脸的那个瞬间。将那份五味杂陈的情绪,封入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间。”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们不是在表演同情。我们是想借林凡的嘴,把我们每个人都藏了千百年的那根软肋,说给天上那个……或许有着同样软肋的‘东西’听。”
夜幕再次降临。
哭墙之下,林凡席地而坐,没有华丽的道袍,只是一身最普通的杂役青衣。
在他的身后,数百名合欢宗弟子盘膝而坐,构成了沉默的“静音笑阵”。
当柳如烟将“情丝录影镜”残片嵌入祭坛,无形的情绪力场瞬间笼罩了全场。
青铜灯的光束将林凡的影像投向天幕。
第一段影像开始。
画面中的林凡,正蹲在一堆散发着怪味的茅草堆旁,一边笨拙地打扫,一边对着空气嘟囔:“系统啊,你说我要是笑死在这儿,能不能算工伤啊?给报销不?”
他说这话时,脸上挂着一贯的贱笑,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初来乍到的茫然与惶恐。
那一刻,风止,云凝。
情心剑阁之巅,苏寒霜和她的弟子们并肩而立,剑气引而不发。
她敏锐地察觉到,就在林凡那句话透过天幕传遍天地之时,笼罩在合欢宗山门外的护宗大结界边缘,竟浮现出数道肉眼难辨的细微龟裂。
仿佛有一个无比庞大的高维意志,被那画面中渺小人物的孤独所吸引,正好奇地、笨拙地试图……“探出身子”看个究竟。
“全员,‘半悬剑’状态!”苏寒霜冷然下令。
霎时间,情心剑阁所有弟子的佩剑皆“嗡”的一声轻鸣,剑身离鞘半寸,凌厉的剑意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瞬间覆盖了整个结界。
剑不出鞘,意已临空。
“师尊,我们这是……”弟子不解。
“我们可以软化它,用我们的温度去融化它的冰冷。”苏寒霜的目光锐利如刀,“但绝不能让它借着共情的缝隙钻进我们的心里,反过来,教我们也学会它那种万古不变的麻木。”
访谈在继续。
黑屏,轻叹。
然后,是林凡那石破天惊的最后一问。
当他抬起头,直视着漆黑的夜空,轻声问出“你累不累?”这三个字时,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那句问话,没有通过任何法术,就是最纯粹的、凡人的声音。
话音落下的瞬间,广场中央的青铜灯,灯焰骤然向内收缩,凝聚成一个针尖大小的幽蓝色光点。
下一息,光点无声地绽放开来,如同一朵缓慢盛开的冰莲。
在展开的焰火光幕中,一行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古老文字缓缓浮现。
“……累。但不能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份跨越了时空与维度的疲惫感,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唯有林凡,在看到这行字后,脸上缓缓咧开一个笑容。
他没有再说什么豪言壮语,而是掏出那支熟悉的炭笔,走到青铜灯旁,在那冰冷的灯座上,用力刻下了自己的回复:
“回复:轮班制了解一下?下周我能替你盯两小时吗?”
写完,他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拍了拍手上的炭灰。
而在无人能及的九重云外,那道象征着无上威严与规则的裂痕之中,那只亘古不动的巨大瞳孔,在无尽的黑暗里,极其、极其缓慢地……闭合了一瞬。
就像一个连续工作了亿万年的疲惫之人,终于听到了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允许自己在一瞬间忘掉一切,屈服于短暂安眠的诱惑。
广场上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柳如烟和苏寒霜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意。
然而,作为首席技术官的秦月儿,却在第一时间冲回了她的水镜阵列。
天道闭眼的那一瞬,固然是震撼人心的胜利。
但对她而言,任何宏大的异象,最终都要落到具体的数据上。
她的目光掠过已经恢复平稳的“共振波”谱图,随即,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将视线定格在另一面监控着“天地法则基础参数”的水镜上。
水镜的一角,一个代表着“天律因果修正率”的数值,一个本该如磐石般恒定不变的宇宙常数,此刻,竟然在小数点后第九位,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真实不虚的……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