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孔雀的骄傲，碎了

“号外！号外！”

“云梦江氏举办百家宴，江家仙子一展厨神风采，一碗汤，竟让清河聂宗主暗伤痊愈！”

“惊天秘闻！姑苏蓝氏宗主食一藕，竟悟大道，当场心境提升！”

“仙门最新风向标：娶妻当娶江厌离！惹谁都不要惹云梦的厨子！”

当这些，由那些前来“旅游”的修士们，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的消息，飘进悦来客栈的后厨时。

金子轩，正端着一盆洗好的青菜，准备送进厨房。

听到这些议论。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手中的那盆青菜，“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满地都是。

“喂！金疙瘩！你发什么呆呢！菜不想要了？！”老板的呵斥声，从厨房里传来。

可金子轩，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脑子里，“嗡嗡嗡”地，反复回荡着，刚刚听到的那几句话。

一碗汤……治好了聂明玦的暗伤？

一盘藕……让蓝曦臣心境提升？

她……她的厨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他知道，她的汤，是全天下最好喝的。

可他从来不知道，她的汤里，竟蕴含着……“道”。

他更不知道，她的温柔，她的好，已经，被整个仙门，都看见了。

被……敬畏着。

一种，极其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情绪，瞬间，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种情绪，叫……

骄傲。

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为她而感到的骄傲！

他的阿离！

原来，是这么这么好！这么这么厉害！

她，从来都不是需要依附于任何人的藤蔓。

她自己，就是一棵，能为无数人，遮风挡雨，带来温暖的……参天大树！

然而。

这份骄傲，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便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猛烈的，排山倒海般的情绪，所彻底淹没。

那叫……

自卑。

和，无与伦比的……危机感。

他想起了，那天，他在中心广场上，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她是他不配沾染的“圣光”。

那时候，他还觉得，那只是任务玉简上，一句夸张的，肉麻的情话。

可现在，他才明白。

那根本不是情话。

那，是事实。

他金子轩，凭什么？

凭什么，能得到这样好的她？

过去的那个他，眼瞎心盲，骄傲自大，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推开，让她受尽委屈。

那样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而现在的他呢？

他是一个，养过猪，剥过蒜，社死过，当过洗碗工，此刻正在凡间劈柴的……“金疙瘩”。

他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剩下，那颗悔过的心，和这一身，用不完的……力气。

可这些，在江厌离那，能够以“温柔”入道，让整个仙门都为之倾倒的，“光芒”面前。

又算得了什么？

他忽然发现。

自己之前，沾沾自喜于，通过了那么多考验，完成了那么多任务，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努力”，而生出了一丝丝小小的“骄傲”。

是多么的……可笑！

他配吗？

他就凭这些，就配，重新站在她的身边了吗？

不！

远远不够！

那一刻，金子轩感觉，自己心中，那最后一丝，属于“金孔雀”的，脆弱的，可笑的……骄傲。

伴随着地上那盆摔碎的青菜。

一起，“啪”的一声。

彻底地，碎了。

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想起了，那位阿满仙尊，最后定下的那个任务目标：

——“为江厌离女士，购买一份……有牌面的礼物。”

“牌面”，什么，才是真正的“牌面”？

他之前，还在盘算着，用自己这一个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去金铺里，给她打一支，最华丽，最昂贵的金簪。

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只有金子，这种亮闪闪的，贵重的东西，才配得上他的“心意”。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多么的……肤浅。

她的光芒，已经照亮了整个仙门。

她哪里，还需要什么金簪银钗，来点缀？

那样的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反而是一种……玷污。

那么，什么样的礼物，才配得上她？

什么样的“牌面”，才能，真正代表自己这份，卑微到了尘埃里的……爱意？

金子轩在那里，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任凭老板怎么叫骂，他都仿佛，置若罔闻。

最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眼神，重新变得清明，却又，前所未有的……谦卑。

他走进厨房，对着那个，正在骂他的胖老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老板，对不起。”

“我，不干了。”

老板一愣，他还以为，自己把这小子给骂跑了。

却没想到，金子轩接下来，竟然拿出了自己那个，存了三十几个铜板的钱袋。

从里面，数出了十文钱，放在了桌上。

“摔碎的菜，工钱，我都不要了。”

“这十文钱，算是我的赔偿。这些日子，多谢您的……收留。”

说完。

他便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家，他待了近一个月的……悦来客栈。

他用剩下的那二十几个铜板。

第一件事，就是，去成衣铺里，买了一身，最干净，也是最便宜的……麻布衣衫。

然后，又去澡堂子里，彻彻底底地，将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

当他再次，走出澡堂时。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金疙瘩”了。

他的面容，依旧是英俊的。

但那份，曾经刻在眉眼间的，生人勿近的骄傲和疏离，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彻底碾压过后的……沉静与温和。

接下来的两天。

他用自己那双，被阿满开过“指间生花”技能的手。

开始，做一件，他认为，最有“牌面”的事情。

他找到了城外，一片最美的，开满了山茶花的……山坡。

曾经的他，觉得“花”这种东西，是女人才会喜欢的，柔弱的玩意儿。

可现在，他觉得。

只有这种，在寒风中，依旧能灿烂绽放的……花朵。

才配得上，她的“温柔”与“坚韧”。

他没有钱，去买那些昂贵的丝线和珠钗。

但他有的是，一双，越来越灵巧的手。

和一颗，虔诚到了极点的心。

他用最柔软的青藤，作为发簪的骨架。

用山间，最坚韧的草叶，作为编织的……丝线。

然后，将那些，开得最娇艳，最完美的，带着晨露的山茶花。

一朵一朵地，小心翼翼地，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道韵”。

编织了上去。

最后那日。

当一支，由青藤和山茶花，编织而成的，散发着淡淡清香与勃勃生机的“发簪”。

在他手中，诞生时。

天光，正好，从云层之后，倾泻而下。

没有任何评定。

也没有，任何奖励的声音响起。

金子轩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释然的笑容。

他觉得。

现在的自己。

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资格。

可以，去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