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注定要被载入 “莲花楼补习班” 史册的不眠之夜。
厨房里,灯火通明。
两个大男人 —— 一个是曾经连柴火都不会烧的四顾门门主,另一个是从小锦衣玉食、连厨房的门都没进过几回的官家少爷,此刻却被迫围着一条同样是仙家法宝的碎花小围裙,在一口能自动调节火候的神奇大铁锅前,手忙脚乱地进行着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厨艺大挑战!
“哎!你盐放多了!!”
“胡说!我看明明是你酱油倒洒了!”
“师父!你能不能别用你那挖过藕的脏手直接去抓豆腐啊!!”
“废话!不用手抓,我怎么知道这豆腐嫩不嫩?!这叫‘手感’!懂不懂?!”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你懂个屁!这叫‘经验’!”
争吵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以及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烧糊了的 “刺啦” 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而罪魁祸首 “教导主任” 阿满,则悠闲地躺在院子里那张她新变出来的千年紫藤摇椅上,一边磕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灵气充沛的五香瓜子,一边好整以暇地 “欣赏” 着厨房里那两道鸡飞狗跳的狼狈身影,时不时地还会给出几句杀人诛心般的 “专业点评”:
“李老师,你那道‘油炸莲藕’火候过了,颜色黑得跟焦炭一样,不及格,重做。”
“方同学,你那盘‘凉拌黄瓜’刀工太差,粗细不一,宛如狗啃,不及格,重做。”
“还有,厨房的卫生谁负责的?灶台上为什么会有掉落的葱叶?罚你们两个把《厨房清洁守则》抄写一百遍!”
等到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之时,李莲花和方多病才终于涕泪横流地从厨房里爬了出来。
两人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油污与面粉,头发凌乱得像是被雷劈过的鸡窝,脸上更是写满了无尽的沧桑与疲惫,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厨艺的考验,而是一场与魔鬼进行的殊死搏杀。
“还行。”
阿满面对着那勉强能称之为 “菜” 的一桌子 “学习成果”,终于给出了一个让他们几乎要喜极而泣的评价:“虽然卖相丑了点,味道也一言难尽,不过,念在你们是初犯 —— 哦不,是初学者的份上,这次就勉强给你们打个及格分吧。”
她话音刚落,那张半透明的金色光幕便再次在两人面前展开。只见上面属于李莲花的那个积分栏里,终于有了微小的变动:【“功力解封” 积分:+0.1】
下一秒!李莲花便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内力,如同干涸河床里涌入的一股清泉,缓缓地从他那被封印的丹田深处流淌了出来!虽然依旧微不足道,可那真实不虚的力量感,却让早已疲惫不堪的他精神为之一振!
真的!真的可以拿回内力!这个女人没有骗他!
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动力从他心底油然升起!不就是挖藕吗!不就是做饭吗!不就是当老师吗?!为了拿回那完整的八成功力!他拼了!
“多谢满姨!!” 他发自内心地高声喊道!那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即将走向 “康庄大道” 的激动与憧憬!
然而,他这刚刚才被点燃的高昂斗志,却被阿满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嗯,” 阿满点了点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及格分也给了,今晚的厨艺加餐课也结束了。所以,从明天起,这为期三天的‘新手保护期’就正式结束了。明天,你们两个要离开这里,下山去办第一件正事了。”
离开这里?下山?办正事?
李莲花和方多病皆是一愣。在被阿满如此高强度地 “折磨” 了三天之后,他们竟然对这个堪称 “魔鬼训练营” 的地方产生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至少,在这里,除了干活累了点、精神上受了点折磨,生命是没有危险的。可一想到要离开这位 “喜怒无常,实力却深不可测” 的女魔头的视线范围,两人心里竟然同时都有点发毛。
“满姨,” 还是心思相对单纯的方多病率先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办什么事?”
是去追查什么惊天大案吗?还是去惩治什么为祸一方的江洋大盗?他甚至有点小小的期待!终于可以不用再洗茅厕了!终于可以干点他这个 “百川院刑探” 的老本行了!
然而,阿满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转过身,那双清冷的眸子似笑非笑地落在了那个从听到 “下山” 两个字起,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的李莲花身上:“李老师,”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 “明知故问”,“最近江湖上挺热闹的。你那个找了你整整十年,心心念念就想跟你再打一架的‘好兄弟’,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吗?”
轰!
“好兄弟”?“过生日”?
这几个字从阿满的嘴里说出来,听在涉世未深的方多病耳中,可能还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可落入李莲花的耳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给炸懵了!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大脑一片空白!就连那刚刚才恢复了一丁点、重新变得生机勃勃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再次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是谁?!笛!飞!声!
那个和他并称为 “武林双璧”!那个金鸳盟的盟主!那个唯一被他承认为 “对手” 的男人!那个十年来动用了整个金鸳盟的力量,掘地三尺都想把他从地底下给挖出来的疯子!!!
明天,十月初五,正是笛飞声的寿辰!更是他与他十年前在东海之滨那场惊世大战的决战之日!也是他陨落的忌日!
这十年,每年的这一天,笛飞声都会在东海之滨大宴宾客!名义上是庆生,可整个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是在等!等他李相夷的亡魂归来!等那个能让他承认的唯一的对手死而复生,再与他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无声的约定。
可…… 可是…… 一个是早已跌落神坛,只想当个缩头乌龟的失败者;一个是武功更进一步,早已是当世真正无人能敌的武道巅峰!去找他?拿什么找?!用这两成不到的内力去送死吗?还是用这三天刚学会的 “挖藕” 和 “做饭” 的高超手艺去给他祝寿?!
李莲花不敢想!也不能想!他本能地想要逃避!想要拒绝!
“我、我不去!” 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一种仿佛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的尖锐与惊恐!“我跟他不熟!!我去给他祝什么寿?!我去了他不把我当成寿礼给一刀宰了就不错了!”
他拼命地摇着头,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直接就把旁边的方多病给看傻了。这…… 这还是那个他印象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四顾门门主吗?是什么样的 “好兄弟” 能把他吓成这副德行?!
“哦?是吗?” 阿满对于他的激烈反应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她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到李莲花的面前,半蹲下来,与他那双写满了恐慌与抗拒的眸子平视,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却又充满了极致威胁的语气缓缓说道:“可是,我听说,你这位‘好兄弟’的手里,有一样你很感兴趣的东西哦。”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李莲花一个人能听得见:“比如,你那个找了十年都没找到的亲亲师兄,单孤刀……”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下半截的尸骨?”
轰!!!
李莲花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道最恶毒的闪电直接劈中了天灵盖!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已彻底凝固!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用一种见鬼了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阿满!心中掀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更加惊骇的滔天巨浪!!!
单孤刀的尸骨!这件事是他这十年来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除了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可这个女人…… 她不仅知道!还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连笛飞声的手里有师兄的尸骨这件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到底是谁?!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一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彻骨寒意从李莲花的脚底直冲他的脑门!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在这个女人的面前,都像是一个被脱光了衣服扔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可怜虫!他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所有的骄傲、挣扎、逃避…… 在对方看来!都不过是一场早已被写好了剧本的拙劣表演!
“所以,” 阿满看着他那瞬间惨白下去的脸,缓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宣布了那他根本无法拒绝的 “最终任务”,“明天,你们两个的任务,就是去东海之滨普渡寺,替我给他送一份‘生日大礼’,顺便再把他邀请来我们‘补习班’当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