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同叹息,又如同晚风般轻柔的声音,就那么飘飘忽忽地回荡在这死寂的庭院之中。
瞬间,就像是一阵来自九幽地狱的阴风,吹过了在场每一个人那冰冷的脊梁骨!
“咕咚。”不知道是谁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紧接着,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之声!
所有采莲庄的家丁护院,包括那个刚刚还色厉内荏的总管,全都傻了!全都懵了!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同样的惊骇与茫然——【她、她在跟谁说话?!】
二楼?房梁上?这……这不是传说中那个冤死的新娘子鬼魂所在的地方吗?!
一瞬间,一股比刚才看到那“天降神兵”还要恐怖十倍的彻骨寒意,瞬间便从他们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们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不受控制地根根倒竖了起来!那一双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齐刷刷地朝着那栋阴森森的二层小楼望了过去,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他们肉眼看不见的恐怖东西,正在对着他们诡异地微笑。
而刚刚才从坑里挣扎着爬出来,正一边揉着腰,一边准备跟那群庄丁理论一番的李莲花,在听到阿满这句话之后,那好不容易才摆正的腰杆,差点又给他闪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一言难尽。
来了……又来了。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直接跳过所有“勘察”“取证”“推理”等繁琐流程,直接就和“当事人”进行跨越生死的友好“交流”的暴力破案法!
他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极其荒谬又极其无奈的预感——自己好像……真的要失业了。或者说,是要转行去当那个专门负责给这位“大神”那一系列神鬼莫测的骚操作,进行后期“注解”与“翻译”的现场解说员了?
“装神弄鬼!”终于,那个看起来在庄内地位不低的总管,从最初的惊骇之中回过了神!他强行压下心底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巨大恐惧,指着那个依旧云淡风轻的白衣女子,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夜闯我采莲庄,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
“来人啊!给我把他们全都拿下!!不用管他们是死是活!庄主有令!出了事,他一力承担!”
他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那叫一个气势汹汹!瞬间便给那些早已吓得两股战战的庄丁护院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是啊!他们这么多人,还怕这几个来历不明的男男女女不成?!就算是鬼,他们今天也要让它再死一次!
“杀啊!”一瞬间,喊杀声震天!数十名手持利刃的庄丁,如同一窝蜂般朝着那庭院中央的几人猛地冲了过去!那架势,仿佛要将他们给瞬间剁成肉泥!
“哎哎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李莲花一看这架势,顿时头都大了,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解释。
可就在这时——
“吵死了。”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把这群蝼蚁放在眼里的阿满,终于不耐烦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然后,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眼。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杀意,有的只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漠然。她甚至都没有再重复那句“跪下”,只是用那比这深夜还要更加寒冷的目光,朝着那黑压压一片冲过来的人群,轻轻地扫了一眼。
嗡!!!
又来了!那种足以让时空都凝固!那种足以让万物都臣服的绝对意志,再次降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了!所有正挥舞着刀枪、面目狰狞地冲杀而来的庄丁护院,连同那个站在最后面发号施令的总管,全都像是琥珀里的蚊子一般,保持着各自那千奇百怪的冲锋姿势,僵在了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狰狞到错愕,从错愕到惊骇,最后只剩下一片如同看到了神明降世般的无尽恐惧!他们的大脑还是清醒的!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就好像,他们瞬间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尊任人摆布的雕像!
这……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手段?!
“聒噪。”阿满看着这一院子被定在原地的“活体雕塑”,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不再理会这些在她眼里跟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的凡人,只是重新抬起头,看向了那二楼之上依旧一片死寂、毫无动静的新房,脸上那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瞬间便被一片足以冻结灵魂的不耐烦所取代。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既然敬酒不吃——”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残忍的笑意,“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话音刚落!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五根纤细、雪白、完美得不似人类的手指,凌空张开!然后,对着那二楼新房的方向,猛地一握!
“出来。”
轰隆隆!!!
一声恐怖的巨响!那栋看起来还算结实的二层小楼,竟然轰然巨震!它那坚固的墙体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无数皲裂的痕迹,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黑色毒蛇,瞬间便布满了整个墙面!
随即,在所有人那早已被骇得魂飞魄散的目光注视之下,小楼那朱红色的屋顶,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硬生生地掀飞了!“轰”的一声!整片屋顶如同被巨人的手撕裂的一张薄纸,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的瓦砾与木屑,朝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去!
而屋顶之下,那整个二楼的内部景象,便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这清冷的月光之下,也暴露在了每一个人的眼前!
他们看到了!他们看到了那间布置得喜庆而又诡异的新房!他们看到了那房梁之上悬挂着的一盏早已熄灭的红灯笼!更看到了——看到了一个身形虚幻、半透明,穿着一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的血色嫁衣的女!鬼!
她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那断裂的房梁之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张惨白而又绝美的脸上布满了痛苦与怨毒!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庭院之中那个如同神魔降世般的白衣女子!
“啊!!!”
“鬼、鬼啊!!有鬼啊!!”
一瞬间,整个采莲庄都沸腾了!那些原本还只是被“定住”了的庄丁护院,在亲眼看到了这颠覆他们一生认知的恐怖一幕时,大脑瞬间短路!精神彻底崩溃!无数道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便划破了这死寂的夜空!胆子小一点的更是当场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直接就被活活地吓昏了过去!
天下大乱!
“啧。”阿满看着那个终于被自己给“请”了出来、浑身都散发着浓烈怨气的倒霉女鬼,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还露出了一丝像是在欣赏“艺术品”的玩味表情,“长得还挺好看的,死得这么可惜。果然,红颜多薄命啊。”
她这一副完全不合时宜的轻松语气,让旁边那几个早已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的“倒霉蛋组合”,全都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大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这紧张、恐怖又灵异的气氛啊!
“好了。”阿满感慨完毕,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她看着那个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不断发出无声咆哮的嫁衣女鬼,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在审问一个不肯开口的犯人:“我再问最后一遍。说,是谁杀了你?你们又是用什么方法杀得你?是不是跟十年前那个叫‘佛彼白石’的东西有关?”
她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每一个都直指案件的核心!而那个嫁衣女鬼,在听到“佛彼白石”四个字时,那虚幻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那滔天的怨毒与恨意,瞬间便达到了顶峰!她张开了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可她的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嘶哑风声!似乎是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给禁锢住了她的言语!让她有冤不能伸!有恨不能言!
“哦?不能说?”阿满看出了她的困境,眉头微微一挑,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有点意思。看来,在你身上下禁制的人还挺有两把刷子的。不过——”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遥遥地指向了女鬼的眉心,嘴角勾起了一抹足以让万物都为之颤抖的霸道与自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禁制是我解不开的。也没人配在我面前谈‘规矩’。”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早已进入了“专业解说”模式的李莲花,终于找到了自己发挥的“时机”!他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场中那早已超越了他毕生所学的“灵异现象”,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吉祥物”方多病,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专业、极其冷静,仿佛是在给百川院的新人刑探上课的语气,缓缓地开口了!
“你看,”他指了指那个女鬼身上那袭鲜红的嫁衣,“她这件嫁衣,乃是用极其罕见的‘血蚕丝’所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但最大的特点是,可以无声无息地吸食活人精血。”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早已经空无一人的新房:“还有,那房梁之上,其实暗藏机关,其中掺杂了一种名为‘百花迷魂香’的无色无味之物。这种香,一旦与‘血蚕丝’相结合,便会产生一种能让人进入深度幻觉,并且在极乐之中悄然死去的奇毒。”
“所以,”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与锐利,“杀死她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蓄谋已久、极其精妙,又极其残忍的连环杀人计!”
他这番堪称是教科书级别的“福尔摩斯式”现场推理,直接就把那个还处在巨大震惊中的方多病给说得一愣一愣、满脸崇拜!也顺便将这场极其不科学的“通灵问鬼”,给强行拉回到了一个虽然依旧很离奇,但至少还算“科学”的武侠探案频道!
而阿满,听完他这一整套堪称完美的“官方注解”之后,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领导很欣赏你”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嘛,小莲花。我看,你也别当什么江湖郎中了。以后,就专职给我这个‘暴力破案部’当首席顾问,兼现场解说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