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在温暖的房间里回荡了很久。
这不仅仅是林殊一个人的宣泄,也承载了黎纲和甄平十三年来,所有关于赤焰旧部的期盼与坚守。
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等到了宗主归来。
他们又是不幸的,因为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帅,在那具破败的身体里,日夜被病痛与仇恨煎熬。
而今天,所有的煎熬似乎都已走到了尽头。
阿满没有催促,也没有出声安慰。
她只是静静站着,像一座永恒的靠山,为这场迟到了十三年的情绪释放,撑起一片安全天地。
有些伤口,只有真正暴露在阳光下,让积郁流尽,才能迎来真正的愈合。
终于,压抑的哭声渐渐平息。
林殊缓缓抬头,眼睛红肿,但那双眸子却不再是梅长苏的深沉晦暗,重新染上了几分少年人的清澈,以及一丝不知所措。
他看着阿满,又看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黎纲和甄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下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思维。
“起来吧。”阿满的目光转向黎纲和甄平。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激动和茫然,随即擦了擦眼泪,恭敬地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如同两个做错了事的学生。
“去打点热水来,让他洗把脸。”阿满吩咐道。
“是!是!”黎纲如蒙大赦,连忙应声,转身快步往外走,激动之下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甄平也想找点事做,却被阿满叫住。
“你留下。”
甄平浑身一僵,紧张地看向她,不知这位神秘的“姐姐”要做什么。
阿满指了指地上摔碎的药碗和洒了一地的药汁。
“把这里收拾干净。”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后,这些苦得掉渣的东西,他用不着了。”
“是!”甄平心头一热,眼眶差点又红了。
他重重点头,没有多问,立刻手脚麻利地找来工具开始清理。
宗主……
不,是少帅,再也不用喝那些苦药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事情都让他欣喜。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手忙脚乱收拾的甄平,怔怔看着铜镜、不敢相信自己容貌的林殊,以及始终云淡风轻的阿满。
哦不,还有一个人。
一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悄无声息扒在门框边,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只乌溜溜大眼睛的少年——飞流。
他目睹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苏哥哥哭了,哭得很难过,比上次梦里喊“父帅”时还要难过。
他又看到苏哥哥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那张脸,好陌生,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飞流的小脑袋里塞满了问号。
他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一样了。
以前的苏宅,总是安安静静,像冬天的湖面,下面藏着冰冷的水。
而现在,屋子里暖洋洋的,像刚出炉的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