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文)(童话改编,献丑)
王国的城堡笼罩在深秋的雾里,连廊下的青铜灯都染着层朦胧的白。新王后黎鸢站在镶嵌着黑曜石的镜前,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鬓角的南海珍珠——那是昨夜国王献上的,却不及她眼尾的光亮。她今日穿了件酒红色的丝绒裙,裙摆拖曳在地时,金线绣的蔷薇随着动作微微起伏,花瓣边缘的银线泛着冷光,像刚从血里捞出来。
眼尾的绯红眼线是用胭脂虫的血调的,斜斜挑上去,把那双本就锋利的眼睛衬得更像淬了蜜的刀锋。她对着镜子侧过脸,看颈间的红宝石项链如何在锁骨处投下阴影,忽然弯起唇角,那抹笑里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孤高。
“魔镜魔镜,”她的声音像浸过蜂蜜的丝绸,甜得发腻,却又裹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镜面瞬间泛起涟漪,黑曜石的冷光在水波里碎成点点星光。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像极北之地的冰泉流过玉石,带着点金属的质感:“王后,您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您的眼是拂晓的霞,唇是暗夜的红,连月光见了您,都要藏进云里。”
这面魔镜是先王从西域战场带回来的,据说镜面里封着星辰的魂魄,从不说谎。黎鸢喜欢它这一点,更喜欢它声音里的冷——不像宫廷画师,只会捧着颜料盘说“王后的美能让百花羞愧”,也不像国王,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她,说些“我的珍宝”之类的蠢话。只有魔镜的声音,冷得纯粹,像她指尖的宝石,坚硬又诚实。
她每天清晨都会问,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听着那声带着星子寒气的肯定,才觉得这空荡的城堡、冰冷的王冠、还有满箱的珠宝,都有了实实在在的意义。
日子像城堡外的河水,悄无声息地淌着。白雪公主渐渐从襁褓里的小不点,长成了梳着双丫髻的姑娘。那孩子的眼睛像林间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皮肤白得像初雪落在山毛榉叶上,连花园里的松鼠都会停在她肩头,啃她掌心的坚果。
黎鸢第一次在蔷薇园见到她时,正伸手去折一朵新开的墨红蔷薇。那孩子提着裙摆跑过,裙角扫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孩子气的暖。黎鸢低头,看见自己雪白的手背上,被蔷薇刺划出的血珠正慢慢渗出来,而那孩子的笑声像银铃,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指甲在掌心掐出四个深深的印子,直到疼得发麻,她才扯出个笑容,对那孩子说:“公主的裙子真好看。”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凭什么?凭什么这丫头能笑得那样干净,仿佛世间从没有过算计和嫉妒?
当晚,黎鸢卸去钗环,只在眼尾重描了道更深的绯红。她站在魔镜前,裙摆在地毯上扫出细微的声响,声音里淬着冰:“魔镜魔镜,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镜面的涟漪晃了晃,比平时多晃了三圈才停下。那清冷的声音迟了半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王后,您很美丽。但白雪公主,她的纯真是晨露,她的笑容是阳光,比您美一千倍。”
“哐当——”
黎鸢猛地抬手,将手边的银质镜台扫落在地。镶嵌着宝石的梳子、镀金的香粉盒、还有那面刚磨亮的银镜,摔得粉碎。碎片溅在波斯地毯上,像散落的牙齿,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她看着镜中自己因愤怒而微微发红的眼,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显得格外尖利:“很好,非常好。”
她开始派人送去缝了毒针的绸缎,那针尖淬了黑寡妇的毒液,藏在蕾丝花边里,像朵藏着蛇的花。可三天后,传来消息说,白雪公主只是被针扎破了手指,小矮人已经用草药敷好了。
黎鸢捏碎了手中的葡萄,紫红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滴在裙摆上,像溅了血。她又让人送去涂了毒液的木梳,那毒液是用曼陀罗和乌头熬的,闻着有甜香,触到伤口就会让人昏迷。可这次,小矮人们又及时发现,把梳子从白雪公主发间拔了出来。
深秋的雨敲打着彩绘玻璃窗,把圣经故事里的天使都淋得模糊不清。黎鸢坐在镜前,第一次卸了钗环,也没施粉黛。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贴在颈间,沾着点潮湿的水汽。她的脸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苍白,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锋利,像出鞘的刀。
“魔镜魔镜,”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连日来的疲惫,还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镜面沉默了片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久。然后,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添了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了细纹:“白雪公主当然没有您美。她的纯真是未经打磨的玉,而您的美是经烈火淬炼的钻,各有光彩,却无人能及您的锋芒。”
黎鸢愣住了,随即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抬手,指尖轻轻敲着镜面,冰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带着黑曜石特有的寒意。“你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镜面,睫毛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影,“可你总躲在这冰冷的石头里,再甜的话,也暖不了这城堡的夜。”
镜面的涟漪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被投入滚烫的烙铁,黑曜石的边框开始发烫,连周围的空气都泛起了微光。
“你如此会说话,”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渴望,像迷路的人对着星辰低语,“为什么不能来陪我呢?我这里有最烈的酒,最暖的炉,还有……”她顿了顿,指尖在镜面上划出一道水痕,“没人敢反驳的话。”
话音刚落,镜面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像无数颗星子同时炸开。黑曜石的边框烫得惊人,黎鸢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那片光海里,渐渐凝聚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先是白色的发,然后是轮廓分明的脸,皮肤白得像雪,却透着玉石的温润;最后是眼睛——左眼是极北冰湖的蓝,冻着万年不化的雪,右眼是初春森林的绿,浸着刚融的溪水。
他赤着脚,一步步从镜面里走出来,银白的长袍拖在地毯上,像融化的月光。脚踩在羊毛毯上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周身的星光在空气中轻轻浮动,带着点清冽的、属于星辰的寒气。
“我来了。”他开口,声音还是那熟悉的清冷调子,却比镜中多了几分温度,像冰泉终于流过了暖阳晒过的石头。蓝绿异瞳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像盛着两片截然不同的天空,却都只装着一个她。
黎鸢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她见过无数阿谀奉承的面孔,也见过恐惧畏缩的眼神,更见过国王那种带着占有欲的贪婪。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目光——里面没有惊艳,没有敬畏,更没有贪婪,只有一种平静的注视,像天文学家望着自己守护的星,既看到了她的锋芒,也看到了她根下那片无人知晓的贫瘠。
“你……”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那些平日里锋利的、骄傲的话,此刻都堵在舌尖,化作一片茫然。
少年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半头,银白的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冰凉的触感,像雪花落在烧红的烙铁上。“您还想问谁是最美丽的吗?”他的声音里藏着丝极淡的笑意,蓝绿异瞳轻轻眨了眨,左边的冰湖仿佛漾起了涟漪,右边的春林仿佛吹来了暖风。
黎鸢忽然笑了,那抹笑里没有了往日的锋利,多了点释然的柔软。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到他细腻的皮肤,带着点微凉的温度,不像镜中那样冰冷。她的指甲划过他的下颌线,带着点危险的亲昵,却没用力。“不问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知道,最美的不是脸,是能陪我说话的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城堡的烛火在风里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墙上,一个穿着酒红丝绒裙,一个披着星辰织的白袍,身影交叠在一起,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画。
从此,王后的房间里少了每日问镜的声音。侍女们常常看到,深夜的窗棂后,总有两个身影并坐着——一个把玩着指尖的宝石,一个倚着壁炉看书,偶尔有低低的交谈声传出,混着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温柔得不像传闻中那位锋利的王后。
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只知道那面镶嵌着黑曜石的魔镜,再也没有亮起过。有人说,镜中的星辰走了出来,化作了王后的影子;也有人说,是王后的锋芒终于找到了能容纳它的天空。
只有城堡角落的老钟知道,每个雨夜,当钟声敲过十二下,总会有白的发丝拂过酒红的裙摆,带着星辰的寒气,和胭脂的甜香,在时光里轻轻缠绕。
作者大大希望大家能喜欢
作者大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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