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鸢盯着餐盘里的西兰花，筷子在瓷盘上划出道细微的声响。翠绿的菜叶沾着点橄榄油，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可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胃里像塞了团棉花，连呼吸都带着点滞涩。
笑红尘坐在对面，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刀叉碰撞的声音规律又温和。他抬眼时，刚好撞见她悄悄蹙起的眉，指尖顿了顿，把切好的一小块牛排推到她盘边：“尝尝这个？今天的黑椒酱放得少，不辣。”
她的睫毛颤了颤，没动筷子，只是小声说：“我不饿。”
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三次说这句话了。从进门时拒绝他递来的草莓，到现在对着晚餐发怔，她的指尖一直泛着冷白，连带着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笑红尘没戳破，只是把自己盘里的牛排又切得碎了些，混着旁边的玉米粒，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递到她嘴边：“就尝一口，好不好？我跟厨师说过了，只放了一点点盐。”
他的语气很轻，像哄小孩子似的，叉子稳稳地停在她唇前，带着食物刚出锅的微热气息。黎鸢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微微张开嘴，把那块牛排含了进去。
肉质很嫩，几乎不用怎么嚼就化了，淡淡的肉香混着玉米的甜，意外地不难吃。她刚想咽下去，胃里却忽然一阵翻腾，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慢点咽。”他立刻伸手，用指腹轻轻按在她的喉结处，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别急，慢慢咽。”
温热的指尖贴着皮肤，那点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胃里的翻腾竟真的平息了些。她慢慢把食物咽下去，抬眼时，看见他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像落了星光。
“是不是还行？”他又叉起一小块西兰花，沾了点汤汁，“这个更软，你试试？”
她没说话，却主动往前凑了凑，让他把蔬菜送进嘴里。这次吞咽顺畅了许多，甚至尝出了点西兰花本身的清甜。
其实她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好，明明饿到胃里发空，却一看见食物就犯怵，上次硬逼着自己吃了半碗米饭，结果半夜吐得厉害。笑红尘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起了大早，给她熬了锅米油熬得稠稠的白粥，陪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喝。
“明天想吃什么？”他见她终于肯主动动筷子了，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梦梦寄了些新米来，煮海鲜粥好不好？放你喜欢的虾仁和瑶柱，煮得糯糯的。”
她舀了勺汤，小口抿着，声音软软的：“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他伸手，帮她把垂到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垂，“你喜欢就好。”
晚餐结束时，她盘里的食物虽然没吃完，但至少动了大半。笑红尘收拾碗筷时，她跟到厨房门口，看着他系着围裙的背影，忽然小声说：“谢谢你。”
他回头时，手里还拿着擦碗布，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滴：“谢我什么？”
“谢你……”她咬了咬唇，“谢你没逼我。”
他走过来，弯腰平视着她，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奖励你的。”是她喜欢的橘子味，酸甜的气息在舌尖散开。
“吃饭是件开心的事，”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感觉到那点肉比前几天软了些，“不用当成任务。你想吃就吃，不想吃我们就等会儿，或者换别的，总有你想吃的。”
橘子糖的甜味在口腔里漫开，连带着心里也甜甜的。她忽然想起昨晚起夜，看见他房间的灯还亮着，偷偷走过去看，发现他在查“厌食症食谱”，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笔记，连“食物温度最好控制在37℃左右”这种细节都记了下来。
“我明天……想喝海鲜粥。”她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却带着笃定，“要放很多虾仁的那种。”
笑红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好，保证放满满一碗虾仁。”
睡前，他果然端了杯温牛奶进来，还放了根细细的吸管：“喝几口就好，助眠的。”
她抱着杯子，用吸管小口吸着，奶香混着甜味滑进喉咙，胃里暖暖的。笑红尘坐在床边看着她，给她讲今天公司里发生的趣事，讲着讲着，她的眼皮开始打架，最后握着杯子就睡着了。
他轻轻抽走她手里的杯子，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像落下一片羽毛。
其实他从不在意她能吃多少，只在意她是不是舒服。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安安稳稳地睡着，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点橘子糖的甜味，他就觉得，所有的耐心和等待，都值得。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融融的。黎鸢在梦里咂了咂嘴，好像又尝到了橘子糖的甜，还有他掌心的温度，让人安心得想一直睡下去。
她知道，有他在身边，那些对食物的恐惧会慢慢消失的。毕竟被人这样温柔地放在心尖上，连吃饭这件事，都会变得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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