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那种昂贵的、好像滤过金粉似的阳光，正大片大片地泼在Kinn卧房巨大的落地窗上。
空气里有股清冽的植物味道，混合着Kinn昂贵的古龙水尾调。
Porsche懒洋洋翻了个身，蚕丝被滑下，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肩膀和后背。
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停了。
Porsche睁开一只眼，正好看到Kinn站在穿衣镜前，手里拎着一条深灰色的领带，眉头拧着，像在解一道复杂的财务公式。
Porsche“喂，”
Porsche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下巴搁在蓬松的鹅绒枕头上
Porsche“不是说要开什么狗屁视频会议？再磨蹭要迟到咯。”
Kinn的视线从镜子挪到他身上，那点不耐烦瞬间化开了。
Kinn“急什么？”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领带依旧软软地垂在他手里
Kinn“过来。”
Porsche“干嘛？又自己不会打领带？”
Porsche慢吞吞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顺滑的胡桃木地板上，肌肉牵动时，锁骨到肩膀绷起好看的线条。
Kinn的眼神跟着他走过来，像豹子盯着自己领地里的羚羊。
Porsche刚凑近，想伸手去抓那条领带，手腕就被Kinn攥住了。
他的力气大的吓人，带茧的指腹摩挲着Porsche手腕内侧最细嫩的皮肤。
Porsche“嘶——轻点！”
Porsche刚叫出声，领带柔软的丝滑质感已经绕过他的手腕。
不过Kinn没系紧，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忽然用力把Porsche往怀里一带。
Porsche猝不及防，直直撞进他怀里，额头蹭到Kinn的下巴，闻到他脖颈皮肤上干净又危险的气息。
紧接着，一个带着占有欲的吻就落了下来，强势地碾过他刚刚睡醒还没完全恢复水润的嘴唇。带着须后水微凉的薄荷感和晨起独有的火热温度。
Porsche“唔……！”
Porsche挣脱不开，只能在他怀里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舌尖尝到Kinn霸道闯进来的味道，带着早餐黑咖啡的淡苦。
纠缠的呼吸变得又烫又乱。好不容易等Kinn稍微退开一点，Porsche喘着粗气，瞪着他，脸颊飞起一抹红晕，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
Porsche“你是不是有病？大清早发什么疯？”
Kinn看着他水润泛红的唇，低笑一声，胸腔震动传过来
Kinn“想确认一下，我的保镖还记不记得谁是他的雇主。”
Porsche“忘不了！化成灰都忘不了你这压榨劳工的黑心老板！”
Porsche没好气地推开他，抢过那条被蹂躏过的领带
Porsche“脖子伸过来！”
他动作有点粗鲁地给Kinn打好领结，指尖用力勒了一下。
Kinn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很享受似的
Kinn“下午那个会议，你跟Arm一起送我去。”
Porsche“哈？”
Porsche刚想溜回去补觉的脚步顿住，翻了个白眼
Porsche“不是吧阿Sir？又是听一群老头子在电话里叽里呱啦什么‘资本流动’‘汇率波动’？”
他用手指戳着自己胸口
Porsche“Porsche Pachara Kittisawat诶！保护你安全我在行，坐在那里听金融课程？喂鸡吗？！”
他甚至做了一个夸张的手握方向盘甩尾的动作
Porsche“我这身手，应该去现场盯交易才合理吧？”
Kinn伸出手指，有些无奈地、又带着警告意味地轻轻弹了下他鼻尖
Kinn“别想。那个地方新开辟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你去我会分心。老实待在家里。”
Porsche“又家——”
Porsche刚冒出一个字，想起什么
Porsche“啊！对了！”
他眼睛亮起来
Porsche“你答应过的！这个周末我可以带Chay去清迈玩两天！泡温泉，还有…那什么山顶悬崖餐厅！小子跟我念叨大半个月了！”
他语气轻快起来，好像刚才的争执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Kinn脸上轻松的表情淡了一点，伸手整理了一下Porsche睡歪的T恤领口
Kinn“嗯，我记得。不过……”
他看着Porsche瞬间紧张起来的眼神，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
Kinn“看看这两天情况。最近……有点风声。”
Porsche“风声？什么风？”
Porsche追问，眼神锐利起来
Porsche“有人要来找麻烦？”
Kinn“不至于。”
Kinn轻描淡写，眼神却扫过床头上放着的加密通讯器，那里刚才无声地亮过一条新提示，“只是边境上有些跳梁小丑的传闻。没什么威胁。”
Porsche盯着他看了几秒，Kinn的表情完美得无懈可击。
Porsche“最好是这样。”
他不再追问，心底那点因为被限制活动的不满又浮起来一点点。自由的气息？
在Kinn Theerapanyakul这铜墙铁壁的保护网里，这玩意儿像奢侈品一样稀有。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向浴室
Porsche“我去冲澡。”
Kinn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脸上的那份平静才被一丝凝重取代。
他拿起通讯器，解锁，快速浏览那条最新信息：
「目标：‘蛇巢’组织确认向泰北活动。规模不明。关联信息指向曼谷旧港「三号堆场」。建议加强巡查。」
——K.
信息发送人是“K”。Kinn删掉信息，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通讯器金属外壳。
______
中午时分，日头毒辣辣的，烤得曼谷老城区边缘的水泥地面都在滋滋冒烟。
空气里混着下水道隐隐的馊味、油炸路边摊的浓郁香气、灰尘味，还有隔壁洗衣店里飘出来的廉价洗衣粉气味，又闷又重。
一个不起眼的、绿植都快蔫巴了的小小咖啡馆招牌底下。
Pete正麻利地用雪白的抹布，将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擦得铮亮反光。
汗水顺着他额角往下滑，滴在干净的围裙前襟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几个白领样子的顾客端着冰拿铁快步离开，带起一股带着廉价香水味的热风。
Vegas“喂，Pete！”
吧台后面传来略显烦躁的声音。
Pete应声抬头，看到Vegas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靠在吧台后狭小的操作间门框上，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进货单，眉头拧得死紧。
Vegas“你过来看看，这单子对不上！老赵是不是瞎了眼？这点咖啡豆他要这个价？当我是水鱼（冤大头）？”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股压着火的烦躁劲儿。自从“脱离”主家，在这片鱼龙混杂的老城区角落盘下这个小咖啡馆，试图洗白上岸开始，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盘算着省下每一分钱的日子，像无形的细绳一圈圈捆着他的神经。烦躁像烧开的水，时不时就要顶开他自认为盖好的锅盖。
Pete擦了把汗，快步走过去，探头看Vegas手里的单子，动作间围裙布料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一股浓郁得发苦的廉价咖啡豆味儿扑面而来。
Pete“我看看……是，好像比上次高了。要不待会儿我再去跟他磨磨？”
Vegas没吭声，目光却越过Pete的肩膀，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刚才落座的那桌角落。
三个穿着花里胡哨短衫、露出脖颈手腕刺青的年轻人坐下了，其中一个瘦高个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甩一甩的，大声嚷嚷着
急救人员“喂！点单点单！快点啊！”
Pete立刻转身，脸上已经换上训练有素的微笑，拿起点单本走过去，指尖还带着刚才干活留下的潮气
Pete“几位喝点什么？手冲还是冰滴？有刚做好的提拉米苏……”
急救人员“少废话！”
瘦高个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手指头点了点桌面，留下一道油光
急救人员“四份冰美式，加双份糖！快！哥几个渴得很！”
Pete“好的，请稍等。”
Pete语气依旧平稳，转身走向操作间。Vegas冷冷地盯着那几个人的后背，尤其是那个吆五喝六的瘦高个，眼神阴沉得像要结冰。
那股久违的、让周围空气都变冷的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Pete刚把咖啡机打开，嗡嗡的磨豆声响起，操作间的帘子就被挑开。
Vegas闷不吭声地钻进来，空间一下子更挤了。
他看都没看Pete，打开冰柜取冰块，塑料盒子在狭窄的空间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冰块哗啦啦掉进不锈钢雪克杯里，声音格外尖利。
Vegas“又是几个欠收拾的苍蝇。”
Vegas低声骂了一句，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Pete默默地从旁边的大保鲜盒里挖出一大块刚做好的提拉米苏，小心翼翼地分装在几个精致小瓷碟里。
浓郁的咖啡酒香和马斯卡彭的甜腻立刻充盈了狭小的空间。
Pete“行了，”
他把最后一个小叉子摆好，才看向Vegas紧绷的侧脸，温声说
Pete“开门做生意嘛，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别跟这种人较劲，犯不上。”
他伸出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戳了戳Vegas硬邦邦的手臂肌肉
Pete“给，你的那份，多加巧克力碎。”
他塞给Vegas一小碟没加装饰的蛋糕胚。
Vegas没接碟子，反而一把抓住Pete的手指，握得很用力。
他低头看着Pete被冰块冻得有点发红的手指，又看看他被汗水黏在额角的碎发，眼神里那股狠厉的阴霾慢慢散去，渐渐涌上点说不清的烦躁和无奈。
他吐出口浊气，声音低哑下来
Vegas“妈的，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Pete任由他握着，脸上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只是把另一杯刚做好的、加了双倍糖浆的冰美式放进托盘。
Pete“先把咖啡端出去吧，老板？”
他轻声提醒。
Vegas这才松开手，接过那小碟蛋糕，捏起一大块塞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Pete端着托盘出去时，那几个年轻人的话题已经变成了昨晚赌球又输了多少，拍桌子骂娘的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Pete“冰美式，加了双份糖，请慢用。”
Pete稳稳地将咖啡杯放到桌上。
坏人“怎么这么慢！”
瘦高个抱怨着，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成个疙瘩，呸的一口吐在地上
坏人“我艹！这么淡？！水放多了吧？你他妈会不会做咖啡？！”
Pete脸上的微笑淡了一点
Pete“标准量做的，冰美式口味是这样的先生。您……”
坏人“放屁！”
瘦高个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叫
坏人“糊弄鬼呢？老子加钱要的双份糖！你他妈放了吗？舌头是不是被猫叼走了尝不出甜味儿？”
另一个黄毛也站了起来，流里流气地推搡了Pete的肩膀一下
坏人“就是！黑店啊？骗钱的吧？”
他恶意的目光在Pete干净的围裙和脸上扫来扫去
坏人“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怕不是出来卖的？给钱就加甜，对吧？”～
那个词——“出来卖的”——像一根烧红的针，瞬间刺穿了所有表象。
Pete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神像淬了冰。
但他还没说话，就听到身后操作间里传来“哐当”一声闷响！
紧接着，那层薄薄的布帘像被台风吹过一样猛地掀开！Vegas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那股平日里极力压制的暴戾气息，此刻完全像被点燃的汽油桶般喷涌而出，铺天盖地，瞬间压住了那几个流氓痞子还在嚷嚷的尾音。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夸张的表情，甚至嘴角还沾着一点棕色的蛋糕屑，但那双眼睛——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黑沉沉地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根本没看那几个垃圾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那个推搡过Pete的黄毛身上。
那目光太可怕了，像淬了毒的刀锋，带着能把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小咖啡馆里只剩下咖啡机冷却时“嘶嘶”的微弱回响，和冰块在杯子里悄然融化的声音。
Vegas“再说一遍？”
Vegas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他一步一步朝外走，金属台面上放着的厚实白瓷咖啡杯被他顺手抄起。那杯子粗粝的触感贴着他手心
Vegas“就你刚才那句。有种，对着我再说一遍？”
他扬起下巴，盯着那个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黄毛，手中的咖啡杯，厚重杯柄在他指间显得脆弱易折。
瘦高个和黄毛被这突如其来的、犹如实质的杀气震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一直没说话、看起来比较壮实的同伴，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的一声响动。瘦高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色厉内荏地喊道
坏人“你……你他妈谁啊？少管闲事！我……”
他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噎回了肚子里。
因为Vegas的动作快得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前一秒还握在他手里的那个厚厚的白色咖啡杯，下一秒已经在那个黄毛脚边炸开了花！滚烫的咖啡液和四溅的碎片猛地崩开！
坏人“啊！”
黄毛惨叫一声，狼狈跳开。滚烫的棕色液体泼溅在他廉价的板鞋和小腿上，几个小碎片崩到了他脚踝上，瞬间划出几道血痕。
破碎的瓷片像冰雹一样砸向地面，发出连续刺耳的“噼里啪啦”碎裂声！滚烫的咖啡泼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瞬间腾起一小股带着焦苦气息的白气。
咖啡的香气、破碎瓷器的粉尘味儿、还有那股陡然升腾起来的暴戾凶气，在闷热的空气里浑浊地搅在一起。
Vegas“滚。”
Vegas的声音不高，像一片薄冰轻轻划过空气，却带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Vegas“趁我还能控制自己，滚出这条街。”
三个小流氓看着满地狼藉和Vegas那双毫无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们撕碎的眼睛，脸上的凶狠彻底被恐惧替代。
那黄毛还想放句狠话挽回点面子，被那个壮一点的猛地一拉，三个人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连滚带爬地挤出狭窄的店门，撞得门口的风铃“叮铃哐啷”乱响了一阵，然后狼狈地消失在正午晃眼的毒日头底下。灼热的空气立刻将门口那点混乱的气息吞噬了。
店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空调外机还在窗外疲惫地嗡嗡鸣响。
Vegas站在原地没动，胸口微微起伏，刚才那一下爆发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自制力，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更苍白了一点。
那双刚才还充斥着狂暴杀意的眼睛，此刻疲惫地阖上了一瞬。
Pete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片刺眼的、混着咖啡渍和碎瓷片的狼藉。
那几滴溅到墙角的深棕色污迹尤其碍眼。他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到角落，拿来了扫帚和拖把。
“哗啦——嚓啦——”扫帚刮过粗粝的水泥地，瓷片碰撞出清脆又破碎的声响。拖把一次次浸入水桶，带着潮气，沉重地压过地上的污痕。他动作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像在进行一场安静的仪式，要彻底抹去这场混乱。水痕漫开，又被一遍遍擦干。
Vegas站在原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那股几乎要将人撕裂的凶戾随着那些瓷片被清扫干净而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一种沉重的、混合着暴躁和无力感的疲惫压在了胃上，沉甸甸的。
他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骤然放松后，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Vegas“吵死了。”
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走到离污渍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背对着Pete的方向。
手肘重重地撑在冰冷的桌面上，手指插进自己偏长的头发里。
Pete刚好清理干净最后一块拖过的痕迹。水桶里的水浑浊油腻。
他直起身，顺手拿起旁边桌上那杯被客人遗落的、加了双倍糖浆却只喝了一小半的冰美式。浓郁的甜腻感混杂着廉价咖啡豆的焦苦气味涌上来。
他端着那杯咖啡走到Vegas旁边，放下。冰凉的杯壁凝结的水珠立刻在桌面上洇开一圈小小的深色圆晕。
Pete“你的手，刚刚攥太紧了，”
Pete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是陈述还是关心
Pete“手指有点红。”
Vegas没抬头，也没看那杯咖啡，整个人陷在一种僵硬的沉寂里。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手背上绷紧的青色血管狰狞地盘踞在皮肤下。
他像一头受困在钢铁丛林边缘的野兽，爪牙犹在，却只能死死摁住那份想要撕碎什么的渴望。
桌面上那摊深色的水痕，无声地蔓延着，带着一种冰冷的黏腻感，仿佛某种甩不掉的宿命标记。
咖啡厅里的空气凝滞了。只有窗外午后街道嘈杂的声音隐隐传来，衬得屋里更静。
阳光透过积灰的窗玻璃斜斜照进来，在斑驳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块，尘埃在其中无声地浮沉。
Pete没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空气里还残留着浓咖啡的苦涩香气、清洁剂的淡淡柠檬酸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金属或火药般冷硬的紧绷感。
那扇被撞得叮当响过的玻璃门，门框上方一小片细微的裂痕，在逆光下像蜘蛛网一样扩散开。
那杯双倍糖浆的冰美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越来越大，终于承载不住重量，猝然滴落——“啪嗒”，落在Vegas手边冰冷的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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