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7

曼谷闷热的湿气黏在皮肤上，像是第二层衣服。

Teh拖着一身疲惫推开公寓门，浓重的汗味和说不清的烦躁立刻塞满了小小的玄关。今天的片场像一场噩梦的重播。

导演“CUT！”

导演的声音第三次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炸响

导演“Teh！我要的是撕心裂肺！是失去一切的痛！不是皱着眉发狠！眼神！你的眼神在哪里？！”

又NG了。第七次？第八次？Teh记不清了。对手戏的女演员每一次都哭得比他真挚，眼神比他绝望。

片场所有人都屏息等着，灯光烤得他头皮发麻，那些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他明明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写满了厚厚一沓纸，排练时情绪饱满得要溢出来，可一站在镜头前，面对导演那双审视的眼，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喉咙发紧，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助理小新惴惴地递来冰水，小声提醒

助理小新“Teh哥，导演说…再试一次？”

Teh“知道了！”

Teh一把夺过水，瓶身瞬间被捏得咔咔作响。他瞥见角落里那个新来的年轻男演员，人家演个背景板都放松得很，和副导演有说有笑。

一股酸涩的、灼烧的嫉妒猛地窜上心头。

再试一次，依然不行。

导演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挥了挥手，声音疲惫

导演“收工吧。Teh，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我要看到改变。”

那语气，像宣告他的失败。

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凉凉的空调风扑面而来，本该是解脱，却成了对比鲜明的讽刺。

他看到Oh-aew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和绘图板，茶几上散落着画满线条的草图、糖果色贴纸和一些…狗狗项圈

Oh-aew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温暖的笑

Oh-aew“回来啦？今天好晚，饿不饿？厨房有刚买的芒果糯米饭……”

他看清Teh紧蹙的眉头和灰败的脸色，话音渐渐弱了下去。

Teh脱下汗湿的外套，随手甩在椅背上，像卸下一副沉重的铠甲，却卸不掉心头沉甸甸的铅块。他径直走向冰箱，拿出冰水猛灌。

咕咚咕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异常刺耳。

Oh-aew“今天……”

Oh-aew试探着开口。

#Teh“别提了！”

Teh打断他，声音带着未平息的焦躁。他重重地把水瓶砸在料理台上，“砰砰”两声惊得Oh-aew一颤。

Teh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扫过Oh-aew画板上未完成的线条，那是一个圆润可爱的项圈设计图。

他的视线又落在茶几上那个半成品的塑料项圈样品上，带着个小小的铃铛。

压抑了一整天的挫败感，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泄洪的闸口，汹涌而出。

Teh“你又在弄这个？”

Teh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刻薄，他走过去，手指戳了戳那个样品

Teh“就这个？给狗戴的小玩意儿？”

Oh-aew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合上笔记本

#Oh-aew“不是什么‘小玩意儿’，这是小爱宠联名款的智能定位项圈包装设计，很重要……”

Teh“包装！又是包装！”

Teh像被点着了火，声音陡然拔高

Teh“设计、设计，你就只会做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讨好市场的表面功夫吗？！”

他指着屏幕

Teh“这种讨好甲方、迎合流行、塞满可爱元素的东西，和那些毫无灵魂的爆米花电影有什么区别？Oh-aew，你的艺术追求呢？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希望你的设计能传递力量！你的灵魂呢？妥协起来就这么顺手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

Oh-aew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Teh，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崇拜的眼睛里，第一次涌上被深深刺伤的震惊和愤怒。

过去的委屈——被忽略的作品展、Teh专注于自己时的心不在焉、独自承受的压力——在这一刻全都呼啸着卷土重来。

#Oh-aew“妥协？”

Oh-aew的声音在轻微地发抖，他“啪”地一声放下绘图板，站了起来，直直对上Teh通红的眼睛

#Oh-aew“Teh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的梦想配叫梦想吗？你以为只有演戏才是‘有灵魂’的艺术吗？”

Teh被他激烈的反应震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Oh-aew“是谁一拿到试镜机会，就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他转？是谁在普吉岛只顾着背台词，连我的作品展在筹备什么都懒得问一句？！”

Oh-aew越说越快，胸口剧烈起伏

#Oh-aew“又是谁，在开幕那天只留给我一个快散场的背影？！你眼里除了你的片场，你的角色，还有别的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Teh紧绷的神经上。他狼狈地想反驳

Teh“我…我是太忙…”

#Oh-aew“‘太忙’！”

Oh-aew几乎笑出来，但那笑声里没有一点温度，只有冰渣

#Oh-aew“好一个‘太忙’！忙到可以把情绪全撒在我身上？忙到可以用最伤人的话，来点评别人用心血做的工作？！你想过我的感受吗Teh？”

Oh-aew的眼睛像淬火的冰，刺得Teh心头发慌

#Oh-aew“你说要理解，你说渴望被懂！那你呢？你理解过我一点点吗？在你眼里，我的努力，我的设计，是不是都只配得上你一句轻飘飘的‘没灵魂’？！”

Oh-aew逼近一步，指着那些项圈草图，声音因愤怒而尖利

#Oh-aew“你知道甲方改了多少次吗？知道平衡功能性和设计感有多难吗？知道让一个实用产品既吸引人又让人感到温暖，里面包含多少‘灵魂’吗？它可能没有你的艺术电影‘高深’，但它确实在帮助很多怕走失的毛孩子回家！这难道不是力量？！”-

Teh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那些关于角色深度的理解此刻显得苍白可笑，而内心被戳破的羞恼，像困兽般疯狂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