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鑫】皮带扣（二）

冰冷的异物感，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在丁程鑫的右胸下方猛然炸开。

那痛感起初是尖锐的、撕裂的，如同烧红的铁钎捅了进去。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力气如同退潮般从身体里急速流失。丁程鑫的身体晃了晃，视野开始旋转、发黑。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到被自己撞倒在地的小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泪痕；看到纹身男握着滴血的匕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看到仓库门口那几个黑影正疾步冲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道更快的、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从巷道的阴影中暴射而出！

是马嘉祺！

他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残影。

没有怒吼，没有警告，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动作。最先冲到纹身男身边的那个黑影，喉咙处突兀地爆开一团血雾，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第二个人的手腕被瞬间擒住、反折，清脆的骨裂声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匕首“当啷”落地。

马嘉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冰冷的、高效的杀戮美感。侧身避开第三人的拳头，手肘如同铁锤般精准地撞在对方的心口，那人双眼暴突，捂着胸口委顿下去。

最后一人惊恐地想要后退，马嘉祺的脚尖勾起地上的匕首，反手一掷，寒光没入对方的大腿，惨叫声撕破了黄昏。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纹身男从最初的错愕中反应过来，意识到最大的威胁就在眼前时，他脸上横肉抖动，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疯狂，染血的匕首再次扬起，目标直指踉跄欲倒的丁程鑫！

“找死！” 马嘉祺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

他身影一晃，瞬间切入两人之间。纹身男的匕首刺了个空。

马嘉祺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巨大的力量让纹身男痛嚎出声，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同时，马嘉祺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纹身男脖颈上那条粗重的金链子，猛地向下一扯！

“呃啊！” 纹身男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前扑倒。马嘉祺顺势抬膝，坚硬的膝盖骨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对方的下颌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纹身男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撞得向后飞起，重重砸在仓库冰冷的铁门上，再无声息。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小雅压抑的、恐惧的啜泣声。

马嘉祺看都没看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影，甚至没有理会自己西装袖口上溅到的几点暗红血迹。他大步走到丁程鑫面前。

丁程鑫已经站立不住，身体靠着冰冷的砖墙缓缓向下滑落。

鲜血正从他右胸下方不断涌出，迅速染红了前襟。剧痛吞噬着他的意识，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和旋转的光斑。他只能感觉到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

一只温热的手掌有力地托住了他下滑的身体。丁程鑫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是马嘉祺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英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胸前刺目的鲜红。

那眼神深处，没有了刑架前的冰冷嘲弄，没有了执行家法时的漠然，甚至没有了刚才杀戮时的狠厉。

丁程鑫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一种紧绷的、压抑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撑住！” 马嘉祺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截然不同。

丁程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感到那只托住他的手臂异常有力，另一只手快速而熟练地按压在他伤口上方，试图减缓出血的速度。

温热的液体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浸湿了马嘉祺昂贵的西装袖口。

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丁程鑫的目光下意识地、艰难地向下移动，落在了马嘉祺的腰间。

那条熟悉的鳄鱼皮皮带，金属搭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冰冷而坚硬的光芒。

那光芒，在此刻被血色浸染的视野里，却奇异地不再象征着恐惧和痛苦。它像一个烙印，一个谜题的答案，一个……庇护的印记？

原来……那沉重如重锤的抽打，那看似凶残的力道，那没有破皮却痛入骨髓的淤伤……都是为了此刻？为了证明他承受过“规矩”的惩罚，为了在他身上烙下属于他马嘉祺的印记？为了……让这把染血的匕首，最终停在了他身前？

巨大的冲击和失血的眩晕感同时袭来，丁程鑫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倒在马嘉祺坚实有力的臂弯里。

最后残留的触感，是对方臂弯的温度，和那枚紧贴着他身体的、冰冷坚硬的皮带扣。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盖过了记忆里地下室的铁锈与血腥。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溺水者，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起。丁程鑫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单调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丁程鑫转动着干涩的眼球，看到了吊瓶里无声滴落的透明液体，顺着细长的塑料管，连接着他手背上的针头。右胸下方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他仓库前那惊魂一幕并非噩梦。

“小雅……” 他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焦急地用眼神搜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轻微的滴答声。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到隔壁空着的陪护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毯子里，睡得正沉，羊角辫散开了一些，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但呼吸均匀。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酸楚瞬间涌了上来，眼眶发热。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外面夜晚的微凉气息。是马嘉祺。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少了几分地下室的肃杀，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马嘉祺来到病床边，脚步放得很轻，目光先落在陪护床上熟睡的小雅身上，停留了几秒，确认无恙，才转向丁程鑫。

两人视线在安静的病房里相遇。丁程鑫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多的疑问、恐惧、感激、后怕，还有仓库前他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所有的一切都堵在喉咙里。

马嘉祺似乎读懂了他眼中的混乱。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身，目光落在丁程鑫胸前被绷带覆盖的伤口位置，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专注而深沉，像是在确认什么。

接着，在丁程鑫屏住的呼吸中，马嘉祺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

那动作如此熟悉，让丁程鑫的心跳瞬间失控，几乎要冲破胸腔！地下室冰冷的恐惧记忆再次攫住了他，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躲避！

然而，预想中皮带被抽离的“咔哒”声并未响起。马嘉祺的手指只是在皮带扣上轻轻一按，解开了搭扣。他动作流畅地将那条昂贵的鳄鱼皮皮带整个抽了出来。

丁程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马嘉祺却看也没看他惊恐的表情，只是拿着那条皮带，绕到了病床的另一侧。他俯下身，动作异常轻柔地将皮带绕过丁程鑫的腰侧——不是抽打，不是束缚，而是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将皮带圈在了他的腰上。

柔软的皮革带着马嘉祺的体温，轻柔地贴合着丁程鑫的腰线。金属搭扣被轻轻扣上，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嗒”声，位置正好在他未受伤的左腰侧。

丁程鑫彻底僵住了。预想中的暴虐没有降临，只有腰上传来的、带着体温的、奇异的环抱感。

就在这时，低沉而熟悉的嗓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不再是命令，更像一种笨拙的安抚。

“乖，趴下。”

丁程鑫猛地一震。

这三个字！在地下室里如同噩梦的开端，带着冰冷的威胁和无边的恐惧。

此刻，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所有强撑的堤坝。

巨大的委屈、劫后余生的恐惧、对妹妹的担忧、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滑过脸颊，渗入鬓角。

丁程鑫不再试图压抑，不再强装坚强。身体顺从地、微微侧倾，让受伤的右胸远离压迫。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马嘉祺为了给他圈皮带而搭在床边的那件深灰色西装外套里。

柔软昂贵的面料，带着男人身上特有的、冷冽干净的雪松气息，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

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布料，他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闷闷地从西装外套里溢出。

马嘉祺的手没有收回，依旧保持着那个圈住他腰的姿势。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丁程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掌传来的、稳定而温热的力量，却僵硬地停留在那里，似乎对这种汹涌的哭泣感到有些无措，但那只手，却始终没有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丁程鑫压抑的、委屈的、仿佛要将所有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的呜咽。

冰冷的皮带扣贴着他的腰侧，曾经是恐惧的象征，此刻却像一道沉默的护身符，圈住了他伤痕累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