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啪嗒。”

楚未矜写完最后一个字，按下了笔。

他抬头瞥了一眼表，九点半。还没等他起身，就听到门外楼道里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门把手轻轻转动，门刚开一条缝，就听见一道带笑的声音：“矜宝贝儿，妈回来啦。”

“妈，”楚未矜有些无奈地扶额，“我十七了，说了别这么叫了。”

“哎呦，妈知道，宝贝儿是大孩子啦。”赵琴一边说着，一边把拎着的包随手挂到衣架上，弯腰去换拖鞋。

“刚才是不是在做题呢？”赵琴换好鞋，扶着腰直起身，捶了捶背问道。

“嗯。”楚未矜应了一声，走过去拉着赵琴坐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

“又学习啊，”赵琴接过，喝了几口，“有空多出去玩玩，别整天闷在家里，现在的小孩不都喜欢看电视剧、打游戏啥的，多交交朋友。”

又开始了，楚未矜内心一阵吐槽。但嘴上却笑着说：“知道了老赵同志，会出去玩的，保证完成任务。”

赵琴撇了撇嘴。臭小子，就知道瞎答应，哪回真去干过，也就学习还稳定点儿，没让她操过心。

“行了行了，都这个点了，早点睡吧，妈也累了。哎对了，假期也没几天了吧？”

楚未矜点了点头。

“那就多玩玩，开学上了高二就忙了，考的好不好另说，玩的机会没了就是没了。”

不得不说，赵琴同志在这一点上和别的家长很不一样。

回想楚未矜小时候，别的家长都在给小孩儿报这个辅导班那个辅导班，语数英美音样样俱全。可赵琴同志就问了小楚同学一个问题：“宝，你想上课外班吗？不是语数英，就画个画，唱个歌，学个乐器啥的。”

小楚同学当时有点懵，他觉得那些每周都上好多课的小朋友好无助，但是如果不是课内补习的话，好像还不错唉。

“要。”小楚同学点头，稳重得像个小大人。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慢慢地开口道：“魔方。”

这下换赵琴懵了。

“啊？”赵琴没反应过来，“不是，是那种兴趣班。”

“对啊，”小楚同学点点头，眼神充满渴望，“魔方，我想学魔方。”

赵琴有些无奈：“不考虑考虑别的？魔方那东西多难啊，妈到现在了也没弄明白那玩意儿怎么玩。”

小楚同学听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妈妈一眼，嘴角一弯，露出一颗小虎牙：“我学会了之后我可以教妈妈。”

“行。”赵琴只好无奈地给小孩儿交了学费。就看着他每周末哼着歌去上课再哼着歌回来，平时写完作业就抱着魔方转啊转，兴趣大得很。

“好啦，我一大人用不着你个小孩儿陪，赶紧去洗洗睡觉。”赵琴开始撵人。

楚未矜麻溜起身，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估计又要被继续叨叨个没完。

————

凌晨三点，一所高档小区内。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一个头发扎得利索、化着妆的女人在同另一个身穿睡裙的女人说着话。

蒲唯按了按眉心，说：“我知道，常衪马上高二了我是该回来陪陪他。但我和他爸一直在忙，真的没空回来。”

季允芝见蒲唯疲惫，拍了拍她的背：“常衪太久没见你们了，今天晚上十点多才回来，明天下午又走啊。”

“嗯。”蒲唯看了眼表，“明天一起去福庆楼吃顿饭吧，和常衪和你都太久没见了。”

蒲唯笑了笑：“我和季贯常年在外地，有你照顾常衪我和他爸最放心，就是让你受累了。”

“怎么会，常衪是我弟的亲儿子，我个当姑姑的自然要照顾好他。”

季常衪没睡着。

外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坐在床边倚着墙，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望着漆黑的夜，脑海里回荡着蒲唯的话。

“你什么时候能听点儿话？我和你爸整天在外边工作是为了谁！还有你那群狐朋狗友，一个个不学好，你这辈子想烂在这儿过一辈子吗！”

季常衪感觉头很痛，耳边好像又隐隐听到了蒲唯的数落。

蒲唯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对工作的上心程度也许早就超过了对儿子的关心，以至于她不怎么了解季常衪。

就比如福庆楼这家饭馆。

季常衪很少去这家馆子吃饭，菜不合他胃口。比起福庆楼又贵又难吃的菜，他更喜欢在家里吃姑姑做的饭。可蒲唯不在乎，她挑福庆楼的原因很好猜，离公司近。

季常衪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己想这个问题简直愚蠢透顶。

他往床上一躺，头枕在枕头上，摸出手机无聊地翻看微信。

列表的置顶群聊尤为显眼，右上角的红点亮着，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深夜也依旧热闹。

〔社会你加哥：不是吧，这暑假才过几天就又要开学了。〕

〔杨：你作业写完了？〕

〔社会你加哥：没啊，谁写那玩意儿啊，这大好时光不用在玩上岂不是浪费。〕

〔杨：事先说好，开学不一定分到一个班。〕

〔社会你加哥：啊？谁跟你说这个了？〕

〔杨：我意思是开学请另找大腿，作业估计没得给你抄。〕

〔社会你加哥：我靠，我都没想到这一茬。〕

〔卞：还没出分班结果，哥们儿不必如此悲观。〕

〔社会你加哥：唉行了，假期还没结束想那么远干什么，以后事儿以后说。〕

季常衪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按下发送。

〔衪：分哪不一定，但和咱几个关系好像不大，除了卞崇。〕

〔社会你加哥：啊？〕

〔卞：季哥是说，去哪上他都不会听课的，意义不大。〕

〔社会你加哥：嘶，好像是这么个理。〕

〔社会你加哥：季哥，明天来我妈店里不？〕

〔衪：明天没空，我妈回来了。〕

这话一出，群里安静了一瞬。

这几个都是季常衪的哥们儿，但没怎么见过他父母，几次偶然提起，也很快被略过。时间久了，他们也就大概清楚了衪哥家的情况。

李加第一个反应过来。

〔社会你加哥：行，那后天再来？〕

季常衪的眼睛被手机屏幕的光照的有些酸，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

〔衪：嗯，睡了。〕

发完这条消息，季常衪把手机随手塞进枕头下，侧过身看着窗外。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季常衪垂下眼帘。

就是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