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金丝花笼
铜镜里映出的身形让佩金的手指微微发抖。黑袍滑落肩头,露出苍白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像蛛网般蔓延在隆起的腹部。她盯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轮廓,银灰色眼眸里凝结着十二月的寒霜。
"十七年..."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铜镜表面,在冰凉的金属上留下一道雾气。十七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人群里,看着王后挺着同样弧度的肚子站在城堡露台上。
高塔外的风呼啸着穿过石缝,佩金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下腹窜上来。她咬住嘴唇,直到尝到铁锈味。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胎儿在抗议,用稚嫩的拳头击打她千疮百孔的子宫。她想起母亲临死前干瘪的腹部,那些皱褶像枯萎的花瓣,覆盖着被榨干的魔力源泉。
"姐姐?"尤利娅的声音从螺旋楼梯传来,伴随着金色长发扫过石阶的沙沙声。佩金迅速拉紧黑袍,但已经来不及了——少女碧绿的眼睛在看到那个弧度时骤然睁大。
"这是什么?"尤利娅的手指像受惊的蝴蝶,悬停在佩金腹部上方。她的金发在昏暗的烛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那是佩金十六年来精心养护的魔力源泉。
佩金抓住少女的手腕,指甲陷入细嫩的皮肤。"出去。"她的声音比高塔外的北风更冷。
但尤利娅没有动。某种奇异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那是白女巫的天赋正在觉醒。她突然跪下来,将耳朵贴在佩金的腹部。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佩金的手背上——不是雨,是泪。
"我听见她的心跳了。"尤利娅仰起脸,泪水洗过的眼睛像雨后的森林,"是我们的孩子,对吗?那天晚上..."
佩金的胃部绞紧。几个月前那个满月之夜,尤利娅调错的药剂,纠缠的金发与黑袍,还有醒来时腿间的血迹与魔力残留。她以为那只是又一场噩梦,直到腰带再也系不上。
"你不明白。"佩金扳起尤利娅的下巴,强迫她看镜子,"看看这个弧度,和当年王后怀你时一模一样。你以为爱情?这是诅咒!金色花的诅咒!"
尤利娅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佩金知道时机到了,十七年的谎言该揭穿了。她拽着尤利娅的金发来到高塔唯一的窗前,指向远方城堡的尖顶。
"那里才是你的家,公主殿下。你的母亲吞下了整朵金色花,所以你出生时就带着它的魔力。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你,只是这头金发里的魔力。"佩金的声音像钝刀割开皮肉,"现在这该死的魔力让我怀上了第二个诅咒。"
尤利娅的金发突然无风自动,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佩金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不得不扶住石墙。白女巫的力量在愤怒中觉醒,整个高塔开始震颤,碎石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你偷走了我。"尤利娅的声音不再甜美,而是带着皇室血脉特有的威严,"你让我以为全世界只有这座塔,只有你..."她的手指抚上佩金的腹部,动作轻柔却让佩金毛骨悚然,"现在这里有了新的金色花,是不是?"
佩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算。她忘记了这个女孩不仅是受害者,更是金色花的化身。当尤利娅的手掌完全覆盖她的腹部时,一阵温暖的魔力渗透进来,胎儿突然安静了。
"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尤利娅凑近佩金的耳边,呼吸拂过她苍白的颈侧,"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现在轮到我来豢养魔力之源了,亲爱的姐姐。"
楼下突然传来马蹄声和金属碰撞的响动。佩金从窗口看到飘扬的王室旗帜——他们终于找来了。尤利娅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微笑着抚摸佩金的脸,手指沾到了女巫眼角的湿润。
"别怕,"少女的声音甜蜜如毒药,"我会告诉他们,是邪恶的女巫绑架了公主。至于你肚子里的...皇室会很需要一个新生的金色花。"
佩金的手不自觉地护住腹部。胎儿的踢打变得微弱,仿佛感知到了危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魔力终将反噬豢养者。"铜镜里,她看到自己银灰色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楼下的撞门声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