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的红绳

林渊眼睁睁看着她又一次靠近，每一个动作都透着难以言说的古怪。他心中警铃大作，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鬼使神差般，他的身子竟朝着少女慢慢挪了过去。脚步轻轻落下，却在寂静得过分的老宅里敲出格外刺耳的回响。“啪嗒”，鞋底与地板接触的声音像钉子一样钉进耳朵。

就在距离少女只剩几步远的时候，左脚踝处突然传来异样的灼热感。那根自幼由爷爷亲手系上的红绳，此刻正隐隐发烫。记忆中爷爷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这绳子要是有动静，定是大凶之兆。”这么多年过去，它始终安安静静，直到此刻。

“不对劲，这绝对不是真的。”林渊压低声音，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视线所及之处，少女周身开始浮现出若有若无的雾气，整座宅院笼罩着令人心悸的氛围。然而，那张恬静的脸却像有某种魔力，牢牢牵扯着他的目光。她依旧端坐在床沿，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凝固。

深深吸进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呼……”林渊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你……究竟是人是鬼？”少女毫无反应，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又往前迈了一步，红绳的温度骤然升高，烫得脚踝生疼。“嘶——”可不知为何，强烈的好奇心竟然压过了恐惧，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女的肩膀。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少女缓缓转过头来。林渊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竖——那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双眼空洞至极，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宛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咔哒”，地板在他僵硬的动作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少女的嘴角一点点上扬，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尖利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红绣鞋，花边绕，小小新娘过小桥。月光照，影子摇，一步一声轻轻笑，三更拾鞋五更丧，并蒂莲开棺椁上……”

林渊惊恐万分，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可怕的束缚。“唔！”就在这时，红绳突然迸发出一道微弱的光芒，虽不强烈，却让少女的动作微微一滞。林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全力向后退去。“啪！啪！啪！”鞋底急促拍打地面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他转身拔腿就跑，身后却不断传来少女阴森的笑声，时远时近，“咯咯咯”，声音像风一样贴着耳朵钻进来。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座破旧的屋子，半掩的门缝中透出一丝暖光。“呼哧呼哧……”来不及多想，他径直冲了进去。屋内陈设简单，正中央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看到林渊，老人眼神木讷：“年轻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林渊大口喘着粗气，“哈……哈……”，正要将刚才的遭遇和盘托出，却猛然发现——这老人不正是自己的爷爷吗？激动之下刚要上前相认，“等等，爷爷？”眼前熟悉的脸庞却突然扭曲变形，变成了那个穿着嫁衣的少女，正用诡异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啊！”

“你到底是谁？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没招惹过你！”林渊惊恐地往后退。少女默不作声，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那身猩红的嫁衣也显得愈发妖异，完全不像正常衣物。

就在林渊几近崩溃之际，耳边依稀传来一声呼唤：“林家小子……”恍惚间，眼前的景象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发生过。他面前只剩下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红色嫁衣，唯独不见那双诡异的红绣鞋。身旁站着一个提着油灯的熟悉身影，林渊差点失声惊叫。

“周奶奶？”他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任何异常之处。低下头看向手腕上的手表，心中疑惑更深：明明经历了那么久，怎么才过去五分钟？“奇怪……”他仔细环顾四周，这里分明是古宅，而不是之前那座阴森的宅邸。怎么会这样？林渊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翻了脚边的木凳。“吱呀——”凳子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凳腿蹭过的地板上，竟留着半只湿漉漉的绣花鞋印，鞋尖朝里，正好指向木箱的方向。他瞪大眼睛，刚要开口，周奶奶却弯下腰，用袖口擦了擦地板：“老房子漏雨，这地板潮得很，昨天我还垫了块砖呢。”可林渊清楚地看见，她擦过的地方，鞋印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渗进了木头里，变成了淡红色的菌斑。

“周、周奶奶，这宅子……以前有没有过……红绣鞋？”林渊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目光扫过老人的手腕——刚才那只蝴蝶刺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块淡褐色的老年斑，像片晒干的枫叶。

周奶奶直起腰，油灯的光晃过她的脸。她突然笑了，笑声像漏了风的风箱，“咯吱咯吱”，“那鞋是我亲手做的，鞋底纳了三十六针，针针都沾着福气。”她顿了顿，又问，“你问这个做甚？”

“哦，就……就好奇这里怎么会有嫁衣，这老宅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嘛，嘿嘿！”林渊干笑两声，“以后少到这个楼来，这阁楼潮湿。现在也不早啦，咱们下去吧，早点休息。”周奶奶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向阁楼下走去。林渊回头看了看，那装着红嫁衣的箱子怎么看怎么个诡异，便跟着周奶奶走下了阁楼。

林渊跟着周奶奶的身后问道：“您有没有见过我爷爷？听说村子里面不喜欢外来的人，而您这里却又可以，让外人借住。当时我爷爷应该到过这里，您应该见过的吧？”

“爷爷？”周奶奶摇了摇头，“你爷爷是谁？叫什么？”

“我爷爷叫林清玄，我也是在我爷爷日记本里面看见这个地方才过来的。之前他说他要出几天远门，也没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所以我到这里来打听一下，您有没有见过我爷爷？”

“喔，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但三四天前就离开了这里。”周奶奶语气平淡。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如果您知道的话，麻烦告诉我一下。”林渊急切地追问。

这时，周老太太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早点休息吧，大晚上要是没有必要的话，尽量少走动。这村子不喜欢外来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说不定你爷爷可能早就已经回家了。”她的脚步声轻缓却坚定，“嗒、嗒、嗒”，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