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中）

实验室内，巨大的白光中，列小帅努力地睁眼，试图集中注意力从急速变化的数据堆中捕捉可能的异常。可是，太难了。一切看似顺利，他却被一种强烈的不安狠狠攥住了内心。

果不其然。伴随核心数据的突发异变，机器随即发出即将散架般的嗡鸣声，围绕在悬浮的魔幻车神周围的能量场正在迅速减弱，整个实验系统有随时崩溃的危险。

不，这样不行。列小帅双手在操作台上飞速移动，试图修补濒临溃决的数据堤坝。眉头因高度紧张而紧锁，额头上早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直捂着眼睛的伊莎也早发现了异常。她极其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试图搭把手，眼睛却被白光吞噬怎么也睁不开，什么也做不了。她强行眯眼，拉开一条缝。列小帅紧绷的脊线混合着光线灌进她的眼睛，还有屏幕上惊心动魄的数据博弈在她脑海中炸开白光。

危险！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常年研究带给她对实验数据的高度敏感，而身边的人全神贯注于这场赌注，浑然不觉。

“快停下！列小帅！ 系统已经难以运转，你这样下去，魔幻车神也会受到伤害的！”她焦急地喊。

他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手上的动作更未因此而减慢分毫。就在那一个瞬间，他不知怎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输。他不想再失败了。那对魔幻车神是痛苦，对他也是。

伊莎愣住了。看着他因不断崩溃，不断重塑的操作而扭曲的侧脸，那双总是静如深水的眼瞬间洞见一切。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但她无暇顾及了。

倾尽心血建立的升级系统此刻如大厦将倾，摇摇欲坠，势不可挡。

来不及了。不能由着他任性下去。

下一秒，几乎是身体爆发出的本能，她推开他的力气陡然变得大得惊人。列小帅对此毫无防备，一个踉跄跌离了操作台，看向她的眼里写满了无措与不解，更有一种被瞬间点燃的熊熊的…愤怒？

刺眼的白光中，隐约勾勒出一个义无反顾的轮廓。青发飘飘，是她代替他站在操作台前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决绝，那么…孤独。

她背对着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强行终止了正在高速运转的系统。机器瞬间趋于冷却，白光收束趋于暗淡，悬浮的魔幻车神缓缓降落。

当一切恢复清明，整个实验系统仍然发出低微的嗡鸣，像拼命挣扎后无法立即终止的呻吟。

伊莎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睫毛颤抖如蝶翼。汗水早因紧张而浸湿衣领，几缕发丝粘在颈间，传递着不太舒服的触感。

忽然，像被什么击中一般，伊莎猛地回头。

列小帅跌坐在地上，她难得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他手臂无力地垂落，脑袋也耷拉着。她只能看见他被汗水濡湿的发顶，那总是灿烈如阳光的赤色，在此刻显得深邃又脆弱。

她深深地看着他，夹杂着自责的情感堵着她的整个内心，让她一下子，甚至都抓不住呼吸的节奏。试图开口唤他，喉咙却哽得难受。

“为什么？”

伊莎僵了一下。

“为什么推开我？…差一点点…我会成功的。”他低低地说着，缓缓抬头，直直盯着她的双眼，眼里写满了质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听不出愤怒——他更气他自己——而是充满深深的不甘。

伊莎的眼神闪了闪，好像面对一个无助的孩子那样的无措。

为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接下来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真的很少这么冲动。

她缓缓踱步，走到他跟前，俯身面对他倔强扬起的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深恋。

可是他没有读懂。也没有多想。

下一秒，她抬起微微颤抖的双手，极其轻微、极其珍重地捧起了他的脸，指尖轻触他的眼角，冰凉的触感，竟奇异地抚平了他震动的心。

至少，她这有点越界的举动，他并不排斥。

甚至…有点依恋。

她靠近他，鼻尖几乎要点到他的额头。呼吸轻柔而均匀地倾洒其上，激起一阵微小的颤栗。

世界空白一片。他听见她的声音。

“…小帅。”

“别灰心。别…着急。”

“我会一直在这里。”

“直到你成功了。”

“而我也…成功了。”

“…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