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下）

“爸。妈。我回来了。”

伴随着沉重的开门声，列小帅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K先生闻声从报纸里抬起头，老花镜下的深红色瞳孔依然折射出异乎寻常的明锐光芒。

这小子今天状态不对。

“小帅，回来啦。”列母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很累了吧，快洗洗手，妈妈很快就好。”

列小帅沉闷地“嗯”了一声，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门也不关好，整个人就瘫在床上，扑通一声闷响。他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现在，只想沉沉地睡一觉。

白天过度运转的大脑很快进入了休眠状态。

K先生竖着耳朵，听着儿子房间里很快地没了动静。妻子端上最后一盘菜，解下围裙，却不见儿子人影。一种来自母亲的本能担忧涌上心头，她不安地看向自己的丈夫，爱人立即心领神会，放下报纸，轻手轻脚地走到儿子门边。门虚虚掩着，视线往里头探去，很快瞥见列小帅那无法完全放松的睡姿。

“老公？小帅他…”妻子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他连忙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另一手轻轻地关好了儿子的房门，摇了摇头，口型示意：

“睡着了。”

“这怎么行？再累晚饭也是必须的…”列母有些焦急，却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K先生环住妻子的肩膀，温柔注视着她，无声地说着“别担心”，随后半推半劝地将她带离了儿子的房门外。一直到饭桌上，看着妻子面对满桌佳肴叹气，他才轻声开口：“一次而已，让他睡吧。饭菜给他热着，晚些他醒了，自己会来吃的。”

列母更深地叹了口气，算作回应。

一顿漫长又索然无味的晚餐。

列小帅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极黑了。浑身酸痛，像要散架。心里又悬着块石头，堵得慌。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本想放任自己再睡，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好像…确实有些饿了。

无奈。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开门。明亮的灯光骤然溢入他的眼，他有些不耐地眯起眼睛，这熟悉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白天的实验室，加重了他的烦躁。好容易适应，定睛一看，父亲还坐在沙发上，沉默地读报。

“醒了？”察觉到声音，K先生头也不抬，“饿了的话，饭菜在锅里头，都是热乎的。”

列小帅没有立刻行动。他环顾了一圈客厅，目光最终落在紧闭的父母的房门上。于是有意地放轻脚步，才往厨房走去。掀锅拿碗的声音也尽量压低，生怕惊扰了母亲。

端到餐桌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熟悉的味道和恰到好处的温度，让他嚼着嚼着，眼前渐渐模糊。弥漫着雾气的视线中，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他的对面，轻拉开餐椅，正对着他坐下。

是父亲。

他坐下，却沉默。直到列小帅把头闷进碗里，一扫而光，再抬头，眼前已是擦去泪水的清明，他才缓缓开口，也只是问：“吃好了？”

“嗯。”列小帅低声应道，声音闷闷的。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 ，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我又失败了，爸爸。”他猜到父亲深夜不眠的理由。

“我知道。”K先生看着儿子，目光沉稳却锐利如鹰，“我不是要打击你。当年我和舒马赫博士费了多大的心血，才把魔幻车神带到这个世界上？小帅，你以前不是这么轻言放弃的。你有天赋。有和魔幻车神深深的羁绊。有拯救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的奋不顾身的品质。你需要的是振作。要有耐心。要…好好休息。三餐要规律。要有足够的能量。你明白吗？”

列小帅垂眸，不语，微微放松的眉眼间，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K先生目光如炬，语重心长的注视终是化为温和的打量，话锋一转，漫不经心地问：

“舒马赫家的姑娘…和你共事吧？”

列小帅抬起头，肯定的同时，有些不解。

“那姑娘…很冷静。很有想法。”父亲的话没头没脑的，下一句话却精准地踩中他的痛处，“你有时候太固执了，容易冲动，这样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你明白吗？就像每个魔幻车神都有自己绝对优势的领域，每位魔幻车神和魔幻车神研究员，都有自己最珍重的品质。只有善于合作，善于侧重，你才有可能成功。”

“别灰心，小帅。”这位老父亲最终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