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

地球，列小帅的研究所。

研究许久，难得小憩。时隔数日，大门重启。

列小帅出神地望着满室休眠的精密仪器，一时竟不知要做些什么。有种，才从连轴转的状态中被甩出来不久的眩晕感，让他无所适从。

本来家中清闲烦闷，他才出门散心，不知不觉…又走回工作的地方了。

恒温系统也没有开，空气中弥漫着冰冷。他索性关上实验室的门，不知不觉又移步到休息室。

只一眼，忽的看见衣架上那件干净的白大褂。

他像受到某种指引，走近了那白净。极淡的，有股山茶花的香味，被雨水浸湿过的清，被实验室熏陶过的醇——像她在他身边与他并肩时的味道。

更像…她裹着满身湿冷撞进他怀里的冲击。

他不由后退一点，试图感受更悠远的气息。

犹记得，数月前的那个雨夜，她毫无预兆地站在研究所的门前，一个回眸，月光抖落，雨湿满地；一个转身，唯她自伞下缓步走来，带清新几缕。

又一次，这样无可回避地闯进他生命。从此沙发上，常有她坐下又站起的微陷；每个冰冷的按键均沾，她指尖余温些许。所有稀奇古怪的设想不再只是“激进”、“妄想”，整座研究所的空气总有一股茶香肆意，或袅袅地，令人沉迷。

久之，似是习惯，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偶尔被扰动心绪。以为，她像从前十八岁成人的季节一样走得干净，偏偏四下一望，满是她遗留的痕迹。

角落里，没喝完的几包安神茶安静，咖啡也不再是必须。她的茶杯摆得随性，却洗得一尘不染，冥冥之中，才像她这个人，才像她的魂灵；不是博士清冷自持或雷厉风行，只是一位，他认识、他熟悉、他更愿意看见的，名叫“伊莎”，翩翩的少女。

是为何，他忽然想泡一杯他不爱喝的安神茶。

热水汩汩，温香四溢，他依然准备着，等它凉些，等她一来此便能抚平倦意，像为暂时归巢的倦鸟梳理着，被风吹乱的暗羽。待茶凉透，只无她身影，便恍惚忆及——好像，这一次，是给自己准备的。

轻抿一口，怪味依旧，他不喜。可仍饮尽，杯底余薄薄湿意，他垂眸，见茶水如镜，倒影是自己的眼，忽闪了两下，似在叹息。

又是为何，他明明闲来无事，只是独坐良久，不知思绪何处飘去。凌乱的，抓不住的，牵扯着他莫名躁动地心跳。明明，他成功了，他拯救了，他好好的回来了，他“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可也明明，这一次，他毫不欣喜。是因为，她淡妆未卸，疲惫至极，便于他怀中沉沉睡去？是因为，那项链裂痕，那眉头微蹙，那手掌微凉，那薄唇紧抿，那冷汗细密，他深深记得，他无法忘记？他怎知，怎知是为何？心忧？怎会！明明…她早已清醒，也便无碍，他早该大石落地。

可没有。

数日前，李昂来此，捎来消息：青屿岛元气大伤，索尔巴斯自有他父王处置，不能再有大动作。伊莎已经醒来，只是昏睡了两天两夜，没有大事。顺便…李昂来带走他传送回地球使用的次元传送装置。

他本无意见，这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但，想见到她、亲眼确认她平安的心情是迫切的，即使他知道李昂不会骗自己。他记得自己问：

“伊莎怎么没和你一起？”

“呃…她有点忙。”

“涅槃凤凰这么好动…也没跟着一起来？”他忽然发现不太对劲。

“…大家都没有空。”

他沉默了一下。该怎么说？这个理由…最苍白无力，也最滴水不漏，他不得不信。

“伊莎…会回来吧？”他只好接着问。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是他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

“什么意思？她…还有很多东西留在这里！”他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一拍，攥紧了手中的次元传送装置。

…如果她不回来，他能借此去看看她。可…他也深知这可能性有多小，毕竟，她甚至没有和李昂一起回来，他又有什么理由贸然打扰？

“我的意思是，她按照道理来说，没有留在地球的理由了。”李昂看出了他的犹豫，叹了口气。

是…是啊。差点忘了，她来地球，是为了什么！而现在，尘埃落定，她…自有归处啊。

连威甲车神，也不再留在他身边了不是吗？

…他也在忙吧。

不对…威甲车神，别的魔幻车神伙伴，可以，也经常跟达利达娜来回啊！而她…她甚至不愿意再回来一次吗？好好的收拾、好好的告别吗？…

早知道一切终归如此，可…他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的难以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心里像空缺了好大一块，却让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是心如刀割的感觉吗？…不是啊。

是心酸吗？为她连出现亲口道一声谢都不愿意？…怎么会呢？她是他的朋友，他帮她是应该的，也自愿的，况且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而且，不是说在忙吗？

是…怅然若失的感觉吗？…是，好像是吧。可他忽然就不能懂得，因为他明明从未拥有，那他…究竟失去了些什么？威甲车神长达七年的陪伴吗？不…不是这个吧…刚刚才解释过啊…很容易见到他！不对…不对。解释给谁听呢？为什么要解释呢？…他越想越乱，越想越乱，他从未感到如此的疲惫。

“给你吧。”他不再挣扎，交出了次元传送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