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

“所以…你来我家，结果发现我不在，想到我可能在邦达家…还特意又跑回去多准备了一份请柬？”拥抱的暖意尚未散去，他依然轻轻揽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轻声问道。

伊莎的脸更红了些，像是晚霞染上了白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小声承认：“嗯…没想到金山也在…也没想到你拿他练手…就不够分了…差点就露馅了…”

她顿了顿，忽然抬起头，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结结实实的胸口，青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又得意的光，像只成功偷到小鱼干的猫：

“不过，你还是上当了。”

列小帅不禁脸颊发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情感交锋中，他并不比她更从容，甚至还要更青涩一些。

“心甘情愿。”他注视着她，语气温柔而肯定。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意味深长，幽幽地扫过周围那些假装看风景的魔幻车神，“不过…这群小叛徒…”

“才不是叛徒，”伊莎立刻出声，一个“才”字咬得重重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维护意味，“是我最可靠的帮手们。”

“好好好…”他看着她明明还被他虚虚圈在怀里，却倔强抬头，无缝衔接一副“别想动我罩的人”的大姐大样子，陌生地不像她平时，有种莫名的可爱——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得，这一把，他算是彻底输了。

不过…输在她手上，他甘之如饴。

“欧耶！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还是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吧～”涅槃凤凰非常识趣，率先就要走。

魔幻车神们相视一笑，准备结伴跑路。

“等等，”她哑然失笑，“这样一起出去的话…动静太大了！”她抽出腰间小包里的一沓神斗卡，用意显而易见，“委屈一下大家…”

“呃，对不起，伊莎博士…只是还不太习惯。”看戏看得心满意足的他们极其善解人意，纷纷钻回自己的神斗卡小空间。

列小帅不出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小巷子里安静下来，他不自觉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她感受到腰间力道的变化，抬眸看着他，不出意外地撞进了他再不掩饰爱意的赤红眼眸。

两颊好像更烫了些，她却没有闪躲。

他脸上亦红晕未退，声音有些哑：“…送你回去？”

天确实暗下来了。

她稍稍垂眸，长睫不住轻颤，唇角微勾——她甜甜笑了。

“嗯。”

轻轻一个单音节，落脚在两人交握的手掌间，暖暖包裹着。余晖下，两只一长一短的影子连一起，并肩往巷外的开阔去。

他们走得很慢，到基地的木屋前，清冷的月晖遍洒台阶。

他该走了。可站在门前，握住她手的掌间力度又紧了几分。粗粝的指腹不自觉摩挲她的手背，到虎口，轻轻地，只是不放。

她觉察他的不舍，心中暗笑。虽然自己也是，可平息了他刚刚告白时她一吻天荒的冲动，多少有点害羞，不好直说挽留。天色已晚，更难找借口。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了小一会。

于是，她微微侧头，手指有意无意地卷着一缕垂落颈侧的青丝，语气带着一丝小小的遗憾，更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期待：

“本来…该兑现鱼骨辫了。可是…一会儿睡觉，很快就会弄乱的…”

他愣了一小下，随即明白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藏着的真正愿望。他就是有这种天赋，能敏锐地感知到别人的心思，何况是情窦初开后面对的她。

而且…也正合他心意。

“没关系。”他开口道，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今晚给你扎，明早也给你扎。以后…只要你想，任何时候，想扎多久…我都给你扎。”这近乎承诺的话语脱口而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和决心。

她仰起头，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纯美的笑容，眼里泛起层层叠叠的惊喜。很突然地，她想起了什么，眉眼微垂，分明染上些许低落：

“那个…我很少用梳子…不知道放到哪里了…”

他的梳子也还断在邦达家的地砖上。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没关系。”他柔声安抚，“转身，剩下的交给我。”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顺从地转过身，坐到木屋门口的那块小圆桌前。他站到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温柔地笼罩住她。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柔地探入她如瀑的青丝之间。

——与假发完全不一样的，是生命的触感。

他的动作小心得近乎虔诚。指尖首先触碰到她发顶最柔软的区域，那里的发丝细密而温暖，带着她独有的、清淡的山茶馨香。指腹代替梳齿，缓缓地将长发理顺，感受着那如丝绸般凉滑的发丝从指缝间流泻而下。

先是粗略地将长发分成两股，动作有些生涩，却异常小心，生怕扯痛她。

紧接着，真正的编织开始了。摒弃所有工具，完全依靠手指的感觉。他的指腹始终感受着每一缕发丝的细腻，小心翼翼地从外侧分出极细的一小束。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她温热的耳廓或颈侧敏感的肌肤，两人都如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轻轻一颤。

伊莎安静地坐着，微微低着头，感受着他专注的呼吸拂过她的发梢；感受他手指的每一次移动和轻柔的触碰，留下略带粗糙的温热。他的动作很慢，极其耐心，每一次勾挑都精准无误，让每一缕发丝都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又能让她始终没感觉到被扯痛分毫。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被珍视的幸福紧紧包裹着她，让她忍不住微微闭眼，唇角始终含着一抹甜蜜的笑意。

他就那样站着，她坐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门板上，融合在一起。

空气中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发丝在他指尖缠绕摩挲时，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终于，一个完美精致的鱼骨辫在他指尖诞生，垂在她纤细的颈侧。月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确认没有任何散乱，才轻轻松了口气，指尖最后眷恋地拂过辫梢。

比之前任何一次练习都要成功。

“好了。”他低声道。

伊莎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发辫，感受到那整齐精致的纹理，惊喜地转身，仰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眼里亮晶晶的：

“小帅！你好厉害！”

他心中一动。

毫不掩饰的赞赏，令人欣喜是一。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加上那第一次梳起的发辫，让她美得前所未有，美得惊心动魄，除了这一刻，也将成为今后他无数次沦陷于她的理由。

“很漂亮。”他下意识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脸蛋细腻的肌肤，“谁扎…都没你好看。”

——苍天认证，他绝对不是有意说这种话，而是…一个最诚实的人说出了最实诚的感受，就像海边聚会时他说她“扎什么发型都好看”时一样。

“…”她看不见，但知道自己一定又红了脸。不知是羞涩，是欣喜，还是他抚上自己脸颊的掌心太滚烫。

时间不早，他终究要告辞。

“那我…回去了。”他慢悠悠地晃下台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似在犹豫什么。

他就要离去。

“等等…”

她还是下定决心。

在他闻声转身的瞬间，她轻快地跑下台阶，到他面前，刚编好的鱼骨辫轻巧地晃动着。

在他略带惊讶的注视下，她再次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了他一下，将脸颊在他胸口埋了埋，声音闷闷的：

“路上小心。”

他脚步顿在那里。告白时刻破釜沉舟的决绝已经过去，此刻夜色静谧，唯温软馨香在怀，耳根又不受控地烫起来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心中那点拘谨被汹涌的爱意淹没，他还是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脊背，安抚性地轻拍了两下：

“我知道。”

“记得早点休息。”

…

他终于真正告别，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微凉的晚风，吹不净他身上——那属于她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