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门在身后合拢，将街市的喧嚣隔绝在外。
馆内特有的、混合着旧书纸张和木地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沉静的凉意。
周叙白跟我来。
周叙白压低声音，熟门熟路地指向三楼靠窗那个被巨大绿植半掩着的自习室。
沈知芫点点头，捧着温热的豆浆跟在后面。
林予阳步履轻松，手里拿着的牛皮纸袋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陆以衍走在最后，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下颌线绷着，仿佛刚才被迫接受曲奇是件很丢脸的事。
角落的小自习室幸运地空着，正好四个位置。
林予阳率先把鼓囊囊的书包往桌上一放，然后像变戏法似的从书包侧袋掏出几个独立包装的麻薯。
林予阳补充能量！
他笑嘻嘻地分给大家。
陆以衍瞥了一眼粉色的包装，接过后径直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抽出几本厚重的物理期刊和竞赛资料，动作带着点生硬。
林予阳哇哦，衍哥，你这架势，是要把图书馆搬空啊？
林予阳凑过去，好奇地翻看一本期刊的封面。
陆以衍闭嘴，吵。
陆以衍头也不抬，手指精准地翻到他需要的那一页。
眉头习惯性地微蹙，指节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哒哒声，像是在模拟某个复杂的物理模型。
沈知芫安静地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几本理科参考书。
她习惯性地转起手中的笔，笔杆在她纤细的指间灵活地旋转，一圈，两圈，流畅得如同某种本能，却稳稳地没有掉落。
她的目光扫过桌面：
周叙白已经将保温杯放在桌角，那个标志性的皮质活页本也摊开了。
他正慢条斯理地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最后几块曲奇，整齐地码放在一张干净的纸巾上，推到桌子中央，像在布置一个微型茶点会。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落在他整洁的袖口和一丝不苟的笔记上，泛着柔和的光。
沈知芫开始吧
沈知芫轻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沈知芫今天主要是查找讨论里几个知识点的资料，特别是生物信息交叉那块。
她看向林予阳
沈知芫生态模型那部分文献，你负责找？
林予阳包在我身上！
林予阳立刻来了精神，拍拍胸脯，像领了军令状。
他迅速从自己那个画满了奇怪涂鸦（仔细看像是某种甲虫的解剖图）的笔记本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清单。
林予阳我都列好关键词了！生物期刊室，走起！
他抓起书包，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层层书架之间。
沈知芫转向周叙白
沈知芫你上次提到的那个信息学算法在数据分析中的应用，有更具体的案例参考吗？
周叙白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在活页本上轻轻一点
周叙白有几个方向
周叙白我查到两篇相关的会议论文，在电子阅览室可以下载。
他声音温和，条理清晰
周叙白图书馆的数据库权限可能需要学生卡认证，我去处理一下。
他起身，动作依旧从容不迫，风衣下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角落的自习区瞬间只剩下沈知芫和陆以衍。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
只有陆以衍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他指节敲击桌面的微弱节奏。
沈知芫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划了几道线，假装专注地看文献，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他。
果然，没过多久，陆以衍翻页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单手撑着额角，眉头锁得更紧，眼皮似乎有些沉重。
没错，就是上课想睡觉时候的专属姿势。
那杯豆浆孤零零地放在他手边，早已凉透。
沈知芫放下笔，拿起桌上周叙白留下的纸巾，上面还有两块完整的曲奇。
她轻轻推了过去，推到陆以衍摊开的期刊旁边。
陆以衍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眼神看向沈知芫，带着被打扰和被看穿的薄怒。
沈知芫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曲奇，然后指了指他摊开的期刊上某个复杂的物理公式图，淡淡地说
沈知芫能量守恒定律。
沈知芫补充点能量，效率更高。
她的语气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没有多余的关心，也没有丝毫调侃。
陆以衍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飞快地伸手，抓起一块曲奇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仿佛在跟食物较劲。
随后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期刊，发丝下的耳朵微红，指节的敲击声似乎轻快了一点点。
沈知芫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笔记本上那枚冰凉的金属书夹。
她拿起笔，继续在纸上书写，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时间在翻动书页和笔尖摩擦纸张的细微声响中流逝。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予阳带着一身书卷气和掩盖不住的兴奋冲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叠厚厚的期刊和打印资料，最上面一本的封面印着色彩斑斓的生态位模拟图。
他像只发现宝藏的兴奋松鼠，眼睛亮晶晶的。
林予阳各位！重大发现！
他声音压得低，却盖不住雀跃，哗啦一下把资料摊在桌上。
林予阳看这篇！
他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
林予阳他们用的核心算法框架，我觉得和我们那个物理信息模型的底层逻辑有七分相似！
陆以衍翻页的手终于彻底停住，带着探究和一丝怀疑的目光越过期刊堆投向林予阳手里的那叠纸。
周叙白林予阳。
一个温和而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
周叙白不知何时已悄然返回，正站在林予阳身后。
他一只手端着他那个纹丝不乱的保温杯，另一只手正捏着林予阳放在他座位上的、那个沾了点糖粉的粉色麻薯包装纸边缘——那显然是林予阳“补充能量”时顺手乱放的。
周叙白指尖微微用力，包装纸像被精确折叠的信笺，瞬间变成一个规整的小方块。
周叙白兴奋剂打得太猛，会撞到知识的天花板。
周叙白的声音不高，带着一贯的从容，他顺手将小方块投进不远处的分类垃圾桶，动作精准优雅。
他注意到桌上少了一块曲奇，以及陆以衍手边那杯凉透但明显被喝掉几口的豆浆。
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没有多问，只是自然地坐到沈知芫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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