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衍推开门时，车链子咔啦响了一声。

阳台里晾着的白大褂滴着水，在他影子上戳出几个黑洞。

陆父饭在桌上。

里屋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

陆父自己热一下。

厨房内，他看见灶台贴着便签：【临床案例讨论会，晚归】。

书包扔在沙发上的闷响惊动了里屋

陆父竞赛组……

陆以衍组了。

陆以衍抽出筷子

陆以衍三个麻烦精。

陆父趿拉着拖鞋出来，拿起儿子丢在茶几上的《电磁学精编》，书页自动翻到折角那页——正是挡阳光时用的公式页。

陆父队友？

陆父戳了戳他书包侧袋露出的马卡龙盒子。

陆以衍这马卡龙太甜了。

陆以衍突然说

陆以衍甜得发苦。

陆父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易拉环拉开时“嗤”地喷出沫子

陆父当年我实习，连吃三个月食堂白糖饼。

他灌了口酒

陆父你妈非说甜食补脑……

铝罐在玻璃茶几上磕出脆响。

陆以衍想起沈知芫推过来的竹炭味点心——苦味里确实有丝回甘。

陆父那个

父亲用啤酒罐冰他手臂

陆父姓林的小子……

陆以衍吵死了。

陆以衍拍开罐子

陆以衍生物题解得还行。

陆父突然笑了，眼尾皱纹堆成放射线

陆父像你妈带的研究生。

他指着墙上泛黄的合影。

陆以衍“嗯”了声，掏出手机扔沙发上。

屏幕自动亮起——

林予阳的消息连环轰炸

林予阳【[图片]@陆以衍衍哥你上镜像被绑架的！笑一下会死啊？（附：P图版陆以衍笑脸.jpg）】

陆父捡起手机，眯眼看了看

陆父拿着保温杯的小孩……

他突然笑了

陆父看着就老成。

陆以衍夺回手机，顿了顿，随后轻声道

陆以衍他很厉害。

陆父没说话，嘴角却微微勾起。

——林家——

林予阳哼着歌掏钥匙时，门自己开了。

母亲举着沾面粉的手，鼻尖上还蹭着道白痕

林母正包鲜虾馄饨呢，听见你蹦跶的动静……

林予阳妈！我们今天解出三道往届压轴题！

他甩飞球鞋，书包砸得玄关花瓶晃悠

林予阳周叙白钉本子都像做艺术品！陆以衍骑车也超酷！沈知芫……

林父慢点慢点。

林父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印着“家庭煮夫”四个大字

林父先洗手，边吃边说。

餐桌上，林予阳的筷子舞得像指挥棒，馄饨汤溅到竞赛笔记上。

林母突然按住他手腕

林母这姑娘字真漂亮。

他低头看见沈知芫在生物图旁的批注——字迹清晰得像印刷体。

林予阳她超厉害！

馄饨在勺子里打转

林予阳看一眼就知道陆以衍的算法缺什么参数……

林父突然推来小碟辣酱

林父和你爷爷一样，就爱凑聪明人堆里。

他眨眨眼

林父当年追你妈，天天往她那钻。

林母胡说什么！

林母红着脸拍他

林母阳阳，马卡龙……

林予阳沈知芫妈妈做的！

林予阳从包里掏出包装盒

林予阳特意给我留了抹茶味！

父母交换了个眼神。

姜汤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湿地公园里她说的“缺点才真实”，突然鼻子发酸。

林予阳爸

他戳着馄饨皮

林予阳我老怕……

林父吃着馄饨，声音有点模糊

林父怕什么？你三岁把酱油当可乐灌，不也活蹦乱跳的？

林予阳没理林父，转头对林母说到

林予阳妈看我们小组照！

屏幕上是四人被车铃惊到的瞬间。

手机突然被抽走。

林父眯眼看了看合影

林父这姑娘就是你妈夸写字的那个

他指着沈知芫

林父看着就靠谱。

林予阳那当然！

林予阳抢回手机。

林母也凑过来指着照片里周叙白的手

林母这孩子拿保温杯的姿势……

林予阳像拿试管对吧！

林予阳蹦起来

林予阳他爸肯定是搞科研的！我观察好久了！

林父你队友里那个臭脸小子

林父指着陆以衍

林父像独行猎豹。

林予阳大笑

林予阳衍哥听到会揍人！

却偷偷把合影设成了手机锁屏。

——清晨·图书馆门口——

九月的风已经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带着微凉的触感拂过发梢。

晨光斜斜地穿过行道树的枝叶，在图书馆前的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予阳是第一个到的。

他背着鼓囊囊的书包，站在台阶上不停跺脚，手里拎着的豆浆袋子上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滑落，在石阶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林予阳怎么还不来啊……

他嘟囔着，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台阶边缘。

忽然眼睛一亮，朝着马路对面使劲挥手

林予阳芫姐！这儿！

沈知芫从公交车上下来时，防晒衣的袖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她抬头看了眼图书馆顶端的钟楼——刚好八点整。

林予阳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蹦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把豆浆塞进她手里。

林予阳给，特意给你们买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沈知芫接过豆浆，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

沈知芫谢谢。

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林予阳周神和衍哥还没来？

林予阳探头探脑，突然眼睛一亮

林予阳啊！周神！

周叙白从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保温杯，另一只手拎着个牛皮纸袋，走近时能闻到淡淡的黄油香。

周叙白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晨光在他银灰色的外套上镀了层金边，手里提着的保温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周叙白早。

他微微颔首，将牛皮纸袋递给林予阳

周叙白家里烤的曲奇。

纸袋一打开，浓郁的黄油香气立刻飘散开来。

林予阳夸张地深吸一口气

林予阳周神！你简直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车铃声。

陆以衍骑着那辆黑色自行车一个急刹停在台阶前，车轮在石板路上擦出细微的声响。

他单脚撑地，外套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黑色T恤。

陆以衍……你们站这儿是当迎宾？

他挑眉，目光扫过三人手里的早餐。

林予阳立刻献宝似的举起曲奇

林予阳衍哥，来一块？周神特供！

陆以衍没接，只是把车锁好，背好书包，语气冷淡

陆以衍进去吧，别浪费时间。

沈知芫看着他绷紧的侧脸，突然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沈知芫你吃早饭了吗？

陆以衍脚步一顿，皱眉

陆以衍吃了。

林予阳骗人！

林予阳立刻拆穿

林予阳你骑车来的，哪有时间吃？

陆以衍冷冷扫他一眼。

周叙白没说话，只是默默从纸袋里拿出一块曲奇，递过去。

空气凝固了一秒。

陆以衍盯着那块曲奇，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接，最终，他伸手拿了过来，塞进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林予阳……

沈知芫……

周叙白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下个地点，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