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墨香书屋的第三天,工头老陈的铁锹突然撞上了硬物。林夏蹲在庭院里新挖的排水沟旁,看着工人们小心翼翼拂去那块青铜盖板上的泥土。
"这不像现代的东西。"老陈的指甲刮过盖板上繁复的缠枝纹,"至少埋了五六十年。"
盖板中央阴刻着两个篆字:書冢。
沈川闻讯赶来时,林夏正用毛刷清理盖板边缘。春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间隙,在她发梢洒下跳跃的光斑。
林夏我爸从没提过地下有东西。
林夏抬头,鼻尖沾着一点泥灰。
沈川的指尖很自然地替她拭去那点泥土。
沈川我查过建筑图纸,1947年这里曾是古籍编修所。
他的手指在青铜盖板上某处花纹用力一按,"咔嗒"一声,暗锁弹开。
地窖里涌出带着墨香的风。
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不足十平米的空间。正中央的酸枝木案几上,整齐摆放着七个檀木匣子——与地下室发现的形制完全相同,只是每个匣子都挂着铜锁,锁孔形状各异。
沈川是七巧锁。
沈川的声音在地窖里产生轻微回声。
沈川需要对应的钥匙拼图才能打开。
林夏的手电照向墙壁,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四面墙全是内嵌的书架,但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数以百计的玻璃标本瓶。每个瓶子里漂浮着不同的植物标本,标签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诗经》篇目。
沈川"桃夭""蒹葭""甘棠"...
沈川念着标签。
沈川这些都是《诗经》里出现过的植物。
林夏的指尖突然颤抖着指向最里层。
一个单独的玻璃柜里,躺着两本皮质笔记本。透过玻璃能看到封面烫金的字迹:林正平野外考察笔记(1995-1998);沈青山古籍修复日志(1996-1999)。
沈川等等。
沈川突然按住林夏要开柜的手。
沈川你听——
头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小姐?有访客说是您弟弟!"工人的喊声带着几分困惑。
两人对视一眼。林夏是独生女,而沈川的弟弟...
爬上地面时,梧桐树下站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年轻人。
阳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枝叶的阴影,那与沈川七分相似的轮廓让林夏瞬间确认了身份。但当他转身,右额角露出的疤痕让沈川猛地僵住。
沈川星河?
沈星河哥,好久不见。
年轻人笑了笑,那笑意未达眼底。
沈星河这位就是骨髓配型成功的林小姐吧?
他的目光移向林夏。
地窖入口处吹来一阵冷风。
沈星河我来送钥匙。
沈星河从背包取出个牛皮纸袋。
袋子里是七枚造型古拙的铜钥匙,每把柄部都铸着不同的《诗经》意象。但当林夏想去接时,他却突然收手。
沈星河有个条件。
沈星河的声音很轻。
沈星河我要参与修复父亲们的《诗经植物图谱》。
沈川的眉头皱起。
沈川你学的是金融。
沈星河在伦敦这些年,我主修的是文物修复。
沈星河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纹身——一株线条细腻的荇菜。
沈星河父亲送我的第一本《诗经》,扉页写着'愿君多采撷'。
林夏突然想起《梦蝶录》里夹着的儿童画。
她默默走回地窖,上来时手里拿着那本《小王子》。翻开扉页,三个孩子的涂鸦并列:小王子、狐狸,还有一株歪歪扭扭的荇菜,署名"星星"。
沈星河的瞳孔剧烈收缩。
沈星河这不可能...父亲说这幅画烧...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来电显示"周教授"。
沈川刚接通,就听见老人急促的声音:"快离开书店!王成麟的人查到——"
“轰”!
院墙突然被撞开,一辆越野车咆哮着冲进来。
沈川几乎是用身体把林夏和弟弟扑倒。汽车擦着他们撞上梧桐树,车门弹开的瞬间,三个蒙面人持枪跳下。
"书匣交出来!"为首的壮汉厉喝。
沈星河突然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个遥控器。
沈星河你们王总没说过吗?沈青山最擅长设计机关。
拇指按下按钮的瞬间,地窖口喷出浓密的烟雾。蒙面人咳嗽着后退时,沈川已经拉着林夏冲向侧门。
沈川星河!
沈川回头喊。
年轻人站在原地没动,烟雾中他的声音异常清晰。
沈星河哥,记得《邶风》里的话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最后映入林夏眼帘的,是沈星河被烟雾吞没前那个释然的微笑。
警笛声由远及近。当特警冲进院子时,地窖口已经重新锁闭,沈星河和袭击者全部消失。
"这里有暗道。"队长检查着青铜盖板,"直通两条街外的地铁施工通道。"
林夏跪在地上,发现沈星河留下的钥匙旁还有张字条。
「钥匙柄可拼出地图。我在终点等你们。——星」
当晚,暴雨再次降临。林夏和沈川在书店阁楼拼凑着七枚钥匙。当最后一把"蒹葭"钥匙归位时,黄铜纹路竟组成一幅精确的巷道图,终点标注着"慈寿寺塔"。
沈川1998年...
沈川突然想起什么,翻出父亲的工作日志。
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9月18日,与正平兄勘测慈寿寺塔地宫。意外发现北宋《诗经》石刻残碑,疑为靖康之难时僧人秘藏。塔下应有更大空间...」
林夏的指尖抚过日志上突兀的空白处。
林夏这里被撕掉了一页。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她手中的《小王子》。
书页间露出之前没注意到的一角——半张烧焦的纸,上面只有残缺的句子:"...若开地宫,需三血脉同至..."
雷鸣轰然炸响时,沈川的手机亮起。未知号码发来的照片里,沈星河被绑在某个昏暗空间,身后隐约可见石刻的《诗经》篇章。
附言:「哥,你还记得妈妈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