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宫墙,沈青禾跪在青石板上已经两个时辰。贵妃苏玉娆赐的蜀锦裙裾单薄如纸,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采女沈氏,可知错在何处?"苏玉娆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敲击案几。
青禾垂着眼睫,声音平静:"妾身愚钝,请贵妃娘娘明示。"
"愚钝?"苏玉娆突然抓起案上茶盏掷来,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禾手背上,"本宫最厌你这副清高模样!区区八品采女,也敢在御花园摘本宫看中的梅花?"
青禾看着手背迅速红肿的皮肤,想起那株被贵妃故意折断丢弃的腊梅。那是她为给受寒的宫女春桃煎药才去采摘的。
"妾身知罪。"她将额头贴向冰冷的地面,藏起眼中闪过的锋芒。
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德妃娘娘到——"
珠帘轻响,柳如烟裹着素白狐裘缓步而入,未语先咳了几声:"姐姐这里好生热闹。"
苏玉娆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妹妹身子弱,怎么亲自来了?"
"听闻姐姐得了江南新贡的云雾茶,特来讨一杯暖暖身子。"柳如烟目光扫过跪着的青禾,讶异道:"这不是前日救了妹妹的沈采女吗?"
青禾心头一震。三日前柳如烟突发心绞痛,恰逢她路过施救之事,竟被对方记得如此清楚。
苏玉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哦?本宫倒不知沈采女有这等本事。"
"姐姐日理万机,自然不记得这些小事。"柳如烟温温柔柔地说着,突然身子一晃,"哎呀,我这心口..."
"娘娘!"青禾顾不得礼仪,箭步上前扶住柳如烟颤抖的手腕,三指精准搭上脉门,"请速备热水与安神香!"
苏玉娆气得脸色发青,却不好当着众人面发作:"来人,送德妃回宫!沈采女既然精通医术,就跟着去伺候吧。"
踏出长春宫时,青禾回头望了一眼。苏玉娆站在廊下,猩红指甲深深掐入柱子,像只蓄势待发的毒蜘蛛。
柳如烟的步辇转过宫墙便停了下来。"沈采女医术果然了得。"她睁开清明的眼睛,哪还有半分病态,"本宫听闻你近日缺衣少食,这包银丝炭且拿去用吧。"
青禾刚要推辞,柳如烟已将一个香囊塞入她手中:"这安神香方子似有不足,采女精通药理,不妨帮本宫看看。"
香囊入手刹那,青禾瞳孔骤缩——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分明是"血罂粟"的味道!
回到偏僻的听雨轩,青禾在灯下拆开香囊。几味寻常药材中混着几片暗红花瓣,与她父亲医书中记载的"血罂粟"分毫不差。这种只生长在南诏悬崖的毒花,怎会出现在德妃的安神香中?
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青禾迅速藏好花瓣,推开窗缝。小宫女春桃冻得嘴唇发紫,却捧着个包袱:"主子,膳房张公公让奴婢送来的。"
包袱里是半只烧鸡和两个硬馒头。青禾掰开馒头,里面夹着张字条:"明日寅时三刻,冷宫西北角。"
她将馒头泡在热水中化开,分给春桃一半。小宫女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她想起江南那个雪夜,父亲被拖走时母亲塞给她的最后一块米糕。
灯花爆响,青禾摩挲着藏在枕下的青色玉佩。入宫月余,蛛网般的线索正渐渐浮现。德妃的"血罂粟",贵妃的敌意,皇后若有若无的关注...还有那个总在深夜出现在她梦中的明黄身影。
窗外,第一片雪花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