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为我们不会再相逢》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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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爬山祈福是汤显祖出的主意。
彼时他们在家中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桌上摆着一些未吃完的零食和鲜果，面前的电视经年不衰地播报着实时节目。已近十月份，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燥意，空调罢了风扇却不得不吹起来。
冯梦龙鬓边的发丝被悠悠吹起，他看了一眼汤显祖，起身把他的手机拿来：“你查查有没有合适的，查好了就你定。”
“我还是不会用。”冯梦龙眨眨眼睛，披肩的头发几近散开。
汤显祖从手腕上摘下皮筋，走到冯梦龙身后，把他的发丝撩起。从前冯梦龙就一直感叹汤显祖撸猫的手法非常好，如今看来扎头发的技术也不赖，何况汤显祖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他的头，让他想闭上眼睛小憩。汤显祖却是轻笑，冯梦龙当猫的时候毛发就很顺，现在的发丝也似用了几瓶海飞丝般滑溜，但是已被他盘得乱糟糟的，像炸了毛的小猫。
小猫睁睁眼睛，见汤显祖还在梳，右手抓住了汤显祖的手腕，轻轻摩挲一下：“汤相公从前干过理发师吗？”
汤显祖一愣，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摇头：“没有。我手艺不精，未曾干过这行业。”
“那我是汤相公唯一一个客人了，”冯梦龙点点头，放开了汤显祖的手，“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说完便一哂。“手艺差我也认了。”
汤显祖无奈，在扎完头发之后瞧了瞧那人清爽俊朗的脸，于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山中寺庙是新建的，很大气，冯梦龙光看着图片就忍不住感叹荒山野岭也有如此建筑，搞不好以后能发展成旅游景点。
他们找的是一座相对比较高却没什么名气的山，清静又能强身健体。他们简单地装了一些水和绳索，准备轻装上阵。
刚入山的时候是汤显祖走在前面，彼时阳光交织，汤显祖压低帽檐迈上台阶，倒有一种青春男大的气质。冯梦龙倒是不疾不徐地走着，有时候汤显祖还要站在台阶上等他。
蚊虫却逐渐多了起来。在汤显祖第四次被挂在树枝上的绿虫子吓到以后，冯梦龙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笑：“汤相公别诧异，丛林法则便是这样。汤相公如果实在害怕可以跟着我走。”
“今天倒是跟着子犹感受到了丛林法则。”汤显祖也笑了，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与冯梦龙肩并着肩走。
冯梦龙走得并不快，步伐却很有节奏，应是小时候在山中居住的原因。一边走着，一边还望着四周的花花草草。看冯梦龙在一处停留过久，似是极喜欢那处风景，汤显祖就端着手机，很认真地拍摄几张，并且懊恼没有带专业相机过来。
冯梦龙回过神来时，汤显祖还在拍。他就拍拍汤显祖的肩，道：“汤相公，美景已经记在我心里了。”说罢还指指自己的胸口。
“美景于心，却也是可以记下来，此后反反复复观看的。”汤显祖微一思考，却是开口问道，“子犹要拍照吗？”
两人不是很注重拍照的人，约会或下共度周末也常常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偶尔会拍摄场景与读者分享。汤显祖有时也会用手机拍一些很日常的生活照片，大部分是冯梦龙的单人照。他在睡午觉时，阳光正照在他脸上，他的侧脸也浮上毛茸茸的色泽；他在窗台舒适地坐着，面对屋外万家灯火与屋内一盏明灯；他在去完健身房后脖颈处有薄薄的汗水......汤显祖情难自已时，就会安静地照一张，再无声息地走到他面前，静静陪他。
冯梦龙却不知道。或许在他的观念里，没有什么定格某一时刻成为永恒的观念。他的时间是流动的，如他从不停息的生活。
冯梦龙驻足。他回头望着汤显祖，粲然一笑：“这方难见路人，不好找别人拍。”
“不如我为汤相公拍吧。”
冯梦龙一拉汤显祖，又继续向前走。汤显祖一惊，也跟着冯梦龙的步子走，带着些许疑惑道：“子犹，你要去哪儿拍？”
“到半山腰，我亲自为你寻一个地方。”对方的声音悠悠传来，被风刮得细碎，犹如猎猎秋风。
汤显祖感到冯梦龙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地走，却始终没有驻足。山路到底经年未修，石板上冒了不少苔藓，也时不时缺一块板砖，汤显祖走得略微有些吃力。他的脸边冒了一层薄汗，气也喘不匀。
冯梦龙瞧他这样，慢下了脚步，在一个下坡时停住了脚步。他一直看着汤显祖，眉目温柔，在汤显祖向他迈来脚步的那一刻抓住他的手腕。
随后的路便极好走。冯梦龙一直牵着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根据他的步子来改变速度。在过一处溪流时抢先跳上石头，把袖口撩了上去。
之后他便像一只小猫在石间跳跃一般，灵活地跨过溪流。汤显祖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一步一步小心地踩着石头。
在到达对岸时，冯梦龙握住他的手，奋力一拉，汤显祖一个踉跄没站稳，将要摔进草地的时候也拉了冯梦龙一把。
两个人就摔进了初秋的草地里，淡淡的清香混着重山的果子酸甜，泥土松软如溪上流水浇过的落叶，光影透着树叶的间隙，斑驳地诉说一个经年的故事。
“小时候我和我哥就喜欢躺在草地上，有时候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家人就会找过来，把我们带回家训一顿贪玩。但是下一次还是会贪恋阳光温暖，来草地上疯玩。”
顺着阳光和煦，冯梦龙随口谈着小时候的事。话毕，便闭上眼睛，像是真的睡着了。
汤显祖挪挪身子，向他凑近：“他们不让你睡，”又抚抚他的脸颊，把他搂近怀里，“我陪着，你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
“现在我不贪恋着在草地睡了，”冯梦龙把手抬起，看着阳光从指尖流泻而下，“寄于草地固然自由，但心太漂泊了也不是好事。”
“为何漂泊？”汤显祖似是来了兴致，握住他的手。两手交缠，十指相扣，冯梦龙紧握对方的无名指，那里有他们选定的戒指。
“没有家了就漂泊，有家的人会回家。”他把头凑在汤显祖耳畔，轻轻说。汤显祖又在挠他的伤疤，痒意渗到心间。
两人就相伴着躺了十几分钟，冯梦龙起身把坐着的汤显祖扶起，从包里拿出一瓶水。
短暂地思考之后，他把水交给汤显祖，郑重道：“你开。”
汤显祖接过水，稍稍一拧便开了。他有些不解冯梦龙为何要让他开，冯梦龙却若看透了他的心思般开口：“刚才走累了，没力气。”
想到冯梦龙刚才来的一路都在牵着自己走，还要应着自己的步子，体力消耗应比他大。汤显祖感到有些许羞涩，赔笑着道：“辛苦子犹了。”并喂了对方几口水喝。
休息完准备出发时，冯梦龙走到溪水边招呼汤显祖：“汤相公——你过来一下——”
汤显祖毫无防备地走过去，只见冯梦龙老神在在地说：“幼时除了躺在草地上睡觉，我还有另一件喜欢做的事。”
“什么事？”汤显祖也没起疑，只是向往常一样顺着他的话问。
“戏水。”冯梦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汤显祖没有反应过来时撩起水弹在汤显祖眉目间。
水溅落在汤显祖额间和发间，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像山林间迷路的小鹿。汤显祖抬起手背擦了擦脸，余光瞥到了冯梦龙端着手机拍了张照片。
“子犹这时却想起用手机了。”汤显祖调侃了一句。冯梦龙点点头，微微有些得意道：“苦练多天，终于学会了拍照。”说是苦练，实则渡劫。他花了很久才搞明白什么是人像什么是全景什么又是视频，不巧的是汤显祖给他置办的手机是最新款的，功能格外多，他又在刻苦搜寻资料加之询问蒲松龄才搞明白修图。拍完这张照，他暗暗想着要回去用尽毕生所学修这张图。
汤显祖笑了笑，拎起背包准备替冯梦龙减轻负担，冯梦龙上前一步，从中抽出了一件外套。
“汤相公刚才被水泼了，初秋天气有些冷，别着凉了。”他抖开衣服，外套上印有海绵宝宝logo，在山中微寒的风中有些滑稽。
“......”汤显祖想起上次冯梦龙从超市选了这件衣服回来，他们俩轮流洗衣服时经常看到它，却从来挂在衣架上烘干了当摆设。汤显祖一度以为他要留到过年穿。敢情不是给自己穿的，在这等着他呢。
难得冯梦龙给他带衣服，他把外套换下，乖乖穿上了这件衣服。衣服中带着清香，应是冯梦龙用的洗衣液的香味。他再呼吸，从中却嗅出了熟悉的味道。他开始思索，冯梦龙也许并不是没有穿过这件衣服。
冯梦龙想牵着他继续走，被他避开了手。他笑笑，跟在汤显祖身后，心道汤相公不禁逗。
眼前海绵宝宝图案一下一下晃着，冯梦龙紧紧跟在汤显祖身后。越到后面，台阶越发陡峭，冯梦龙尚能稳住脚步跨上去，汤显祖却不得不用上手，慢慢地爬上去。
爬到了一会，汤显祖已有些喘气，额上滚落汗珠。包斜挂在他肩头，险些滑落砸到陡峭的阶梯上。他在一处微平坦处稳住身子，长舒一口气，感到脚底发软。
这处阶梯确实够陡的，台阶面都快斜成九十度了，又没来得及修，自然杂草丛生，饶是冯梦龙在山间长大也有些吃力，更何况汤显祖一个天天坐着写稿疏于锻炼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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