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的闹钟刚响,马柏全就听见隔壁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他蜷缩在单薄的被褥里,数着母亲含混的咒骂声和继父摔门而去的动静,直到整栋筒子楼重新归于死寂。
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摇晃,叶片上凝结的露水折射着微弱的天光,像极了他昨夜偷偷抹掉的眼泪。
当张康乐的自行车铃声在巷口响起时,马柏全正对着镜子整理校服领口。镜中人面色苍白,眼下挂着青黑,校服袖口的线头被他无意识地扯得参差不齐。
他抓起书包冲出门,踩着露水小跑时,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按住——张康乐递来温热的铝制保温杯,杯壁还凝着细密的水珠。
张康乐“热豆浆,加了两勺糖。”
张康乐的声音带着晨雾的湿润,他跨上自行车时,后车座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张康乐“抱紧了。”
马柏全的手指悬在对方衣角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搭上他纤细的腰肢。昨夜暴雨冲刷过的路面泛着青光,车轮碾过积水的水洼,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两人的裤脚。
书包带随着车身摇晃,扫过马柏全的小腿,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他望着张康乐后颈凸起的骨节,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混乱的场景——满地的碎玻璃像锋利的星辰,继父发红的眼睛和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
而张康乐就那样挡在他身前,用手掌生生接住了飞溅的玻璃碴,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滴落,在满地狼藉中开出诡异的红花。
马柏全“昨天……谢谢你。”
马柏全的声音被风揉碎,尾音有些发颤。张康乐蹬车的力道突然加重,链条转动的声音骤然加快。
他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却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
张康乐“跟我客气什么。”
路过巷口早餐摊时,他突然一个急刹车,马柏全的额头差点撞上他结实的后背。
蒸腾的热气裹着油条的香气扑面而来,张康乐冲进白雾时,挺拔的背影让马柏全想起学校植物园里新栽的白杨树苗。
摊主是位慈祥的阿姨,她笑着把装着早餐的纸袋递给张康乐:
npc“又给同学带饭啊。”
张康乐接过纸袋时,指尖被烫得微微缩了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塞进马柏全怀里:
张康乐“刚出锅的,捂手。”
豆浆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马柏全偷偷抬眼打量身旁的人。张康乐仰头灌着矿泉水,喉结在晨光中上下滚动,脖颈处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有些松动,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露出里面白色背心的边缘。马柏全慌忙低下头,盯着车筐里的篮球,筐沿还沾着片昨夜没摘干净的梧桐叶,叶脉间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体育课的太阳格外毒辣,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张康乐被篮球队友拽去练三分球,马柏全抱着膝盖坐在阴凉处的看台上,看他在球场上奔跑。
汗水湿透了张康乐的后背,深色的汗渍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上晕染开,勾勒出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每当他起跳投篮,衣角便会带起一阵风,掠过马柏全发烫的脸颊。
一个篮球突然滚到马柏全脚边,他刚伸手去捡,张康乐已经俯身过来。少年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发梢扫过他手背时,像是有电流顺着皮肤炸开。
张康乐“帮我拿一下。”
张康乐的声音带着喘息,马柏全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那道伤口,结痂的边缘翘起,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马柏全“疼吗?”
话出口的瞬间,马柏全就后悔了。
张康乐愣了一下,随即用另一只手盖住伤口,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张康乐“小伤。”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在马柏全耳廓:
张康乐你昨天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才该问自己疼不疼。”
马柏全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后背重重撞上看台的铁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
范凯越“喂,发什么呆?”
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氛围。范凯越带着几个跟班晃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了下马柏全。
他染黄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范凯越“不知道那个眼瞎的看上你了,情书。”
范凯越怪笑着扔过来一个信封,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轻飘飘落在马柏全脚边。周围响起哄笑声,有人吹起口哨。
马柏全弯腰去捡,指尖触到信封表面时,察觉到异样的厚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康乐已经将其捡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捏了捏信封,突然将其塞进自己口袋,语气冰冷:
#张康乐“再玩这种无聊把戏,就别怪我不客气。”
范凯越啐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挑衅的表情:
范凯越“装什么英雄?里面不过是封情书罢了。”
他带着人扬长而去,临走前鬼使神差的对张康乐wink了一下。马柏全看着张康乐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有些害怕,他不知道信封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马柏全“里面是什么?”
马柏全小声问道。张康乐没回答,只是牵着他往教学楼方向走。走廊里空无一人,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张康乐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几张照片滑落出来。
马柏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照片里是他在操场跑步的侧影、在图书馆低头看书的模样,最刺眼的是那张在自家楼下拍的:母亲扯着他的头发,他满脸泪痕,狼狈不堪。每张照片背面都用红笔写着恶毒的话语,字迹潦草却充满恶意。
张康乐“别看!”
张康乐眼疾手快地挡住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迅速将照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撕碎那些不堪的画面。
从口袋里掏出半盒创可贴时,他的声音难得地带着几分怒意:
张康乐“你手腕上的旧伤,该换药了。”
马柏全下意识地往后缩,却被张康乐不由分说地抓住手腕。碘伏棉签擦过皮肤时,刺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张康乐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专注地盯着那些交错的伤疤,像是在数上面的每一道纹路。
张康乐“疼就说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马柏全看着对方低垂的眉眼,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时光无比漫长,漫长到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午休时分,天台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风很大,吹得两人的校服猎猎作响。张康乐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盒子,盒子上印着老式的卡通图案,边角已经被磨得发亮。
张康乐“早上看你没吃多少,垫垫肚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码着巧克力、饼干和糖果,每样零食都用彩色包装纸仔细包好,像是藏着珍贵的宝物。
马柏全接过一块巧克力,包装纸在手里被捏得发皱。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抵不过心里泛起的酸涩。张康乐望着远处的教学楼,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张康乐“那些照片……别往心里去。”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张康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听见没?”
马柏全点点头,几缕头发被风吹乱,贴在额角。张康乐下意识地伸手,手指快要触到发丝时,却又猛地顿住。他尴尬地扶了扶眼镜,假装是被风吹得看不清:
张康乐“风太大了。”
马柏全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害羞的人,耳朵会变成秋天的枫叶。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橙红色。张康乐说要去器材室帮老师整理东西,让马柏全先去车棚等他。
马柏全走到车棚,却看见张康乐的自行车轮胎瘪了下去,地上扔着半截美工刀,刀刃上还沾着黑色的橡胶碎屑。
他蹲下来检查,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满心欢喜地以为是张康乐,回头却看见范凯越带着人围了上来。
#范凯越“马柏全,这次张康乐可不在。”
范凯越踢了踢自行车轮子,脸上带着恶毒的笑,
#范凯越“真以为有人护着你,就能跟我们平起平坐了?”
他身后的跟班们跟着哄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车棚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马柏全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痕迹。他慢慢站起来,后背抵着冰冷的车棚铁柱,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就在范凯越伸手要推他时,一声厉喝划破空气:
张康乐“你们又在干什么?!”
张康乐抱着篮球跑过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气喘吁吁的模样却依旧挡在马柏全面前。他把篮球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康乐“范凯越,是不是还没被教训够啊?你是真不怕你妈知道…”
范凯越看着张康乐紧绷的下颌线和充满怒意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嘴硬:
#范凯越“我们跟他闹着玩呢,你激动什么?”
张康乐没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像是在收集重要的证据。随后他拍了拍身旁一辆停着的老旧共享单车,扫码解锁后将车把转向马柏全:
张康乐“骑这个,我在后面跟着。”
马柏全望着那辆锈迹斑斑的单车,又看了眼张康乐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跨了上去。夜风裹着夜市烤串的香气掠过,张康乐推着瘪胎的自行车,与他并肩而行。
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细碎声响,他时不时伸手轻扶马柏全晃动的车把,低声提醒:
张康乐“前面有坑,慢些转弯。”
路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巷子时,马柏全的车轮突然打滑,整个人歪向一旁。千钧一发之际,张康乐丢掉自行车,双臂搂住他。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张康乐温热的掌心透过单薄的校服传来温度:
张康乐“没事吧?”
马柏全慌乱点头,却发现对方的手掌擦过墙面,渗出细密血珠。
马柏全“你的手。”
马柏全话音未落,张康乐已经抽出校服内袋的手帕随意缠上,笑着晃了晃:
张康乐“小伤。”
马柏全“你总是这么说,怎么这种小伤到我身上你就急眼了?”
张康乐“真没事。”
他重新扶起自行车,把书包细心背在自己肩上,用下巴示意前方:
张康乐“走吧,小爷给你开路。”
昏黄的月光下,少年走在前面,影子与马柏全骑车的身影重叠交织,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纠缠的轨迹。
路上,张康乐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张康乐“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了好不好。”
马柏全“嗯。”
张康乐“还有……”
张康乐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声吞没,
张康乐“别总自己扛着,你现在有我了。”
暮色渐浓,马柏全攥紧车座的手微微发颤,张康乐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心底破土。他偷瞥对方被路灯镀成金边的轮廓,喉结滚动,那些「有你在」的庆幸与藏不住的喜欢,终是随着夜风,轻轻落在往后无数个并肩的晨昏里,等一场不必言说的奔赴。
马柏全望着他前方的后脑勺,路灯的光在他发梢跳跃,像是撒落的星星。他想说“有你在,我好像就不用扛了”,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夜市的喧嚣和烤串的香气,也带来两人之间未曾说破的、像雾一样朦胧的暖意。
车筐里,张康乐的篮球随着车轮滚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路灯昏黄,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马柏全望着张康乐的背影,喉间像堵了团温热的棉花,那些没说出口的依赖与心动,在夜色里疯狂滋长。
车筐里篮球轻晃,马柏全指尖又一次试探着靠近张康乐后背,却在即将触碰时,改握住车座边缘。
风穿过街巷,把夜市烟火气揉进他们的沉默里,未拆的情愫如那信封,藏着年少人不敢启齿的柔软,在暗夜里静静等待,或许某天,能借一场更勇敢的风,把秘密吹成坦坦荡荡的告白 。
张康乐回头看向马柏全,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两人的目光交汇,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在流淌,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张康乐的喉结动了动,缓缓靠近,马柏全微微仰头,闭上了双眼。两人的嘴唇轻轻相触,那是一个轻柔而短暂的吻,像羽毛般拂过,带着青涩与小心翼翼。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很快,张康乐慌乱地退开,耳尖红得发烫,不敢再看马柏全的眼睛,只是低声说了句
张康乐“走吧。”
马柏全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嘴唇,脸上泛起红晕,心中满是悸动。有些话,像未拆的信封,藏着不敢言说的秘密,而这个吻,是风翻开了信封的边角,让那些隐秘的情感,有了一丝泄露的痕迹 ,在无人的夜里,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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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以歌(作者)4400字!!!因为今天单更吗,所以多写一点,顶的上之前三章了
荼以歌(作者)今天下午三点就出分了,好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