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曾经苍白如纸的面容如今有了淡淡的生气,睫毛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浓密,投下的阴影半掩着那双沉静的眼睛,嘴唇也不再是病态的淡色,而是泛着自然的浅粉。
“哥!”郭城宇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新到的玉米蛇,要不要来看?”
楼下又传来郭城宇的呼唤。
郭城安站起身,阳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虽然依旧清瘦,但不再是当年风吹就倒的模样,小太阳熟练地攀上他的肩膀,金黄的蛇身缠绕在他颈间,衬得他肤色如玉。
两年过去,这条黄金蟒已经长到近两米长,盘在他身上像一条金色的河流。
当他走下旋转楼梯时,林叔正抱着饲料盒站在门厅,见到郭城安眼睛一亮:“少爷,今天要给翡翠换垫材吗?”
郭城安摇摇头,一缕黑发随着动作滑落额前,他随手将头发拨到耳后,露出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痣。
他这两年留了长发,如今已及腰,用一条同色系绑带系好。
“先去看看小宇的新蛇。”他的声音比两年前清润了许多,却依旧温和得像春日的溪水。
郭城宇的蛇屋建在别墅后院,是由一座玻璃温室改造而成,推开门,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各种蛇类在恒温箱中蜿蜒游动。
“这只是白化红,刚蜕完皮。”郭城宇兴奋地指着一个箱子,“跟池骋上周发ins那条一模一样!”
李旺就站在他们旁边,怀里揣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蛇的吃食,就等着他们招呼喂哪条。
郭城安凑近看了看,小太阳也从他颈后探出头,信子轻吐,像是在跟同类打招呼。
“他又买新蛇了?”郭城安状似无意地问。
“可不!”郭城宇撇撇嘴,“这家伙在纽约搞了个爬宠店,天天显摆。”
他偷偷瞄了眼哥哥的表情,“听说下个月要回国……”
小太阳突然收紧身体,郭城安轻轻拍了拍它的鳞片:“知道了。”
画展当天,京市艺术中心人头攒动。
郭城安的“蜕皮”系列油画引起了不小轰动。
评论家们称赞他用色大胆,将蛇类蜕皮时脆弱与重生的美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郭先生,能谈谈这幅《日光》的创作灵感吗?”一位女记者指着中央那幅画问道。
画中,一条黄金蟒盘踞在窗台上,阳光透过它的鳞片,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郭城安刚要回答,展厅突然一阵骚动。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走来,两年多的时光将少年的轮廓打磨得更加锋利,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抱歉,我来晚了。”池骋站在他面前,刚子在旁边推着行李箱。
他的目光落在郭城安脸上,贪婪地描摹着每一处变化,“小太阳呢?”
“在家。”郭城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它现在太大了,带不出来。”
池骋笑了:“那我得去看看,它有没有忘记我。”
记者识趣地退开,郭城宇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勾住池骋的脖子:“哟,舍得回来了?”
“再不回来,某人怕是要把我的蛇都画完了。”池骋意有所指地看着墙上的油画。
郭城安别过脸,耳尖微红。
小太阳不在身边,他竟有些不习惯手边的空荡。
夜幕逐渐降临,别墅里灯火通明。
小太阳果然还记得池骋,亲昵地缠上他的手臂,蛇身反射着暖黄的光。
郭城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蛇重逢的场景,忽然觉得这两年年的时光仿佛被压缩成了一瞬。
其实距离池骋上一次回来不过三月,他却觉得过了好久。
“它长得很好。”池骋轻抚蛇身,抬头看向郭城安,“你也是。”
郭城安觉得这人变了很多,变的更锋利了,更……有倾略性了。
落地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摇曳。
“还走吗?”他听见自己问。
池骋放下小太阳,一步步走近,他掌心温暖如初:“不走了,提前毕业了,以后就一直在京市了。”
小太阳缓缓游向它的恒温箱,将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小太阳前些时间产了几条小蛇,有一条很漂亮,待会儿拿回去?”
池骋扬眉,“行。”
两人相顾无言。
池骋站在光影交界处,这些年将他雕琢得更加锋利,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锐利,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盛满郭城安熟悉的温柔。
“安哥。”池骋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我昨天去看了你的新画。”
“哪一副?”
“《远行》。”池骋向前一步,靠的更近了。
灯光在郭城安的睫毛上跳跃,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呼吸一滞。
“安哥。”池骋又靠近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下一线阳光的距离,“这两年,你是不是……”
郭城安坦然承认,“确实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池骋低笑,气息拂过郭城安的脸颊:“我就知道。”
郭城安抬头看他,一缕黑发随着动作滑落,池骋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到他耳后,指尖在耳垂那颗小痣上流连,“安哥,我想你了。”
空气突然变得灼热起来。郭城安垂下眼帘,看见池骋的喉结轻轻滚动,衬衫领口露出一截锁骨。
“小骋……”
“嘘。”池骋的拇指按上他的唇瓣,“先听我说完。”
窗外银杏树的影子在地板上摇曳。
池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安哥。”他捧起他的脸,额头相抵,“给我个机会,”
郭城安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什么机会?”
他轻声问,明知故问。
“照顾你余生的机会。”声音很轻,在颤抖,“不是以弟弟的身份,不是以朋友的身份。”
小太阳不知何时又从恒温箱里游出来,安静地盘在画架旁,金色的鳞片闪闪发亮。
郭城安却笑了,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池骋的手背上,烫得他心脏发疼。
“那……拜托我们小骋照顾我了。”
池骋低下头,终于吻上那双他朝思暮想的唇。
银杏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小太阳悄悄游回了恒温箱,将这一方天地留给命中注定的两个人。
*
蛇屋里,恒温箱散发着柔和的光。
池骋蹲在一个小型饲养箱前,里面盘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只有尾巴尖带着一抹淡淡的金色。
“这就是你说的那条?”池骋轻声问,生怕惊扰了这个小家伙。
郭城安点点头,伸手打开箱门。
小蛇立刻昂起头,信子轻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它很特别。”郭城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小太阳的其他孩子都是金黄色,只有它的颜色独一无二。”
池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小蛇犹豫了一下,慢慢攀上他的手腕,冰凉的鳞片触感奇异,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嘿,小家伙。”
池骋用指尖轻抚它的脑袋。
话音未落,小蛇突然收紧身体,尾巴尖那抹金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当池骋试图去碰旁边箱子里的小黄金蟒时,它立刻昂起身子,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噗,”郭城安忍不住笑出声,“它在吃醋。”
池骋挑眉,故意又去摸另一条蛇。
小白蛇立刻窜到他手背上,用身体挡住他的手指,一副护食的模样。
“这么喜欢吃醋啊?”池骋笑着点了点它的鼻尖。
“给他取个名字?”郭城安在一旁看着。
池骋抬眸看了看郭城安,稍加思索,“就叫你小醋包好了。”
小蛇像是听懂了一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盘在他手腕上不动了,俨然一副宣示主权的架势。
吃完饭时。
小醋包盘在池骋的左手腕上,死活不肯下来。
就连吃饭时也要霸占着他的手腕,时不时吐吐信子,像是在监督他有没有偷看别的蛇。
“它比小太阳还黏人。”郭城安切着盘中的牛排,眼里盛满笑意,“看来是认定你了。”
池骋用右手给他倒了杯温水,动作娴熟得仿佛从未离开过:“随主人。”
郭城安耳尖微红,低头喝了口水。
灯光下,他脖颈的线条优美如天鹅,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池骋的目光暗了暗,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安哥。”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有没有说过……”
“嗯?”
“你真的很好看。”
“男的怎么能用好看,怎么着都得夸我帅吧?”
“但你就是很好看,比画里还要好看。”
郭城安的手一抖,没有拿稳叉子,掉在餐盘上发出声响。
小醋包被惊动,不满地吐了吐信子。
“油嘴滑舌,”郭城安别过脸,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纽约学的?”
池骋低笑,指腹在他腕间的红绳上轻轻摩挲:“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