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见面

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手忙脚乱的声响，像是画笔掉落、画架被碰歪的声音。接着是拖鞋踢踢踏踏靠近的声音。

门锁转动，门被拉开一道缝。

一张脸探了出来。

陆铮的目光瞬间攫住了她。

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一头浓密、微卷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纯净的琥珀色，此刻盛满了惊愕和一丝未褪尽的、被打断创作的不耐烦。鼻尖小巧，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唇色是自然的淡粉。

她穿着宽大的、沾满了各色颜料斑点的旧T恤，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棉质睡裤。整个人像一只刚从颜料罐里捞出来的、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找谁？”她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但更多的是警惕。

陆铮没有回答，只是将警官证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清晰地举到她眼前。金属徽章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冷硬的光。

“市局刑侦支队，陆铮。”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一块浸透了雨水的铁，“林晚女士？”

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圆了，里面的惊愕变成了纯粹的慌乱。“是…是我。警察？有什么事吗？”她的视线越过陆铮的肩膀，看到后面几个同样穿着警服、面无表情的警察，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关于楼下发生的案件，需要你协助调查。”陆铮收起证件，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请开门。”

林晚的手指紧紧抠着门框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犹豫着，眼神闪烁，似乎在飞速思考着什么。几秒钟的僵持后，她肩膀一塌，认命般地把门完全拉开。

“请…请进吧。”声音细若蚊呐。

一股浓烈的松节油和丙烯颜料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盖过了楼道的霉味。陆铮率先踏入屋内，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混乱。这是陆铮的第一印象。

客厅几乎被改造成了巨大的画室。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楼下凶案发生的街道，此刻窗帘大敞着。几个画架随意地支着，上面绷着未完成或完成度不一的画布。地上、墙角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管、挤瘪的颜料罐、沾满颜料的画笔、调色板、洗笔桶。画纸和速写本散落得到处都是，有些上面是潦草的线条，有些则是精细的素描。墙角甚至还有几个未拆封的快递纸箱。

靠墙的旧沙发上，几件揉成一团的衣服——包括一件明显是女式的、淡粉色的蕾丝边内衣——毫无遮掩地堆在上面。旁边的小茶几上，吃了一半的薯片袋、空饮料瓶和插着干枯画笔的马克杯挤在一起。

这简直是个颜料和杂物的爆炸现场。

陆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身后的张诚和其他警员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错愕神情。

林晚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火烧火燎。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蹿过去，手忙脚乱地把沙发上的那团粉色内衣抓起来，胡乱塞到旁边一堆画纸下面，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做完这一切，她才局促地转过身，双手绞在身前，头埋得很低，耳根红得滴血。

“对…对不起，有点乱……”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陆铮的目光没有在她尴尬的动作上停留，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就锁定了窗边那个最大的画架。画架上绷着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