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把生锈的锯子,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林溪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闪烁红光的文件夹,名字显示"...Echo",残缺的字符像是被硬生生咬掉一半。
桌上三个空咖啡杯摞成歪歪扭扭的塔,最后一口冷咖啡滑入喉咙时,她打了个哆嗦。公寓里飘着速溶咖啡和焦虑混合的味道,几粒棕色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像极了仓库里那场混乱中飞舞的灰尘。
鼠标箭头悬在第七个文件夹上,林溪的指甲掐进掌心。仓库里陆哲宇被押走的画面突然闪回——警车顶灯蓝红交替,映在他沾血的白衬衫上。他被警察拽走前突然扭头,隔着人群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别信欧阳。"
指尖触到口袋里的钢笔,冰凉的金属外壳刻着熟悉的"8008"。她掏出笔转了两圈,笔帽撞击桌面的哒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三年前梧桐道的誓言,现在成了加密的谎言。"林溪对着空荡的房间自言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那时候陆哲宇也是这样转着笔,在图书馆的阳光里说要永远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双击那个刺目的红色文件夹。进度条缓缓爬行,最终弹出提示:"请输入访问密码"。
林溪闭上眼,手指悬在键盘上空。脑海里闪过三年前的秋天,金黄的梧桐叶落在陆哲宇肩头。"就叫梧桐道怎么样?"她当时笑着踩碎脚下的落叶,"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她睁开眼,输入"WTZ"三个字母。进度条瞬间归零,冰冷的"密码错误"弹窗跳出来,吓得她心脏漏跳半拍。
老式水管突然传来滴水声,嗒、嗒、嗒,像是在倒数时间。林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扯松了睡衣领口。汗水顺着脊椎滑下去,在腰后积成一小片湿痕。
"冷静点。"她对着屏幕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说,"陆哲宇不会设她解不开的密码。"
他们第一次牵手是10月17日,在图书馆的哲学区。林溪输入"1017",系统提示音尖锐地响起。进度条卡在70%的位置,像只断了腿的蜘蛛,再也爬不动了。
窗外传来早起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林溪突然想起钢笔笔帽内侧似乎有刻痕。她拧下笔帽,举到晨光里仔细看——在"8008"刻痕旁边,有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Echo"。
"回声......"林溪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瑞士那个研究中心的名字。陆哲宇走前给她留的那本《时间简史》扉页上,就写着这个词。
她还没来得及尝试输入新密码,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溪吓了一跳,手机明明调了静音。
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正在呼叫,背景光映得她脸色惨白。这个时间谁会打电话?她猛地按掉通话,手机却倔强地再次亮起。
"搞什么鬼。"林溪咬着牙挂断,手指颤抖着关机。三秒钟后,手机屏幕又自己亮了,自动重启。
重启后的屏幕右上角多了个奇怪的图标——像个旋转的箭头套着圆圈。林溪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在安全课上学过,这是远程控制软件的标志。
苏蔓!那个仓库里拿匕首的女人!林溪想起在奔驰车上苏蔓"好心"帮她捡过手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干呕起来。
镜中的自己脸色发青,眼下挂着青黑的眼袋。林溪拧开水龙头,掬起冷水拍脸。水滴顺着下巴滴在领口,混着冷汗黏在皮肤上。
回到电脑前时,木地板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林溪僵住了,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老旧公寓的水管又开始滴水,嗒、嗒、嗒,和她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不能慌。"她抓起桌上的金属饼干盒,把还在发烫的手机扔了进去,砰地合上盖子。然后拔掉路由器电源,网线被扯得弹起来,扫过堆积的文件。
黑暗中的电脑屏幕像块墓碑,映出林溪惊恐的脸。她重新坐下,指尖在键盘上微微颤抖,输入了"E.C.H.O"四个字母。
进度条开始缓慢前进,林溪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了。10%、30%、70%......卡在99%的时候停住了,她几乎要哭出来。
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文件夹打开了。里面跳出另一个密码框,上面写着:"请输入项目创始人认证码"。
"创始人?"林溪愣住了。欧阳不是受害者吗?陆哲宇不是被迫的吗?苏蔓说的都是假的?
仓库里欧阳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他左腕上那串银手链,是高三生日时她和陆哲宇一起挑的。当时欧阳笑着捶陆哲宇的肩膀:"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等着当伴郎。"
记忆突然翻涌,大学实验室那个闷热的下午。欧阳把笔记本转向她,屏幕上是复杂的加密程序。"用自己的名字做密钥是最低级的错误。"他用红笔敲着屏幕,"要像凯撒密码那样,把每个字母位移几位。"
林溪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欧阳的英文名是Horan,如果按凯撒密码位移三位......
她颤抖着手输入"H-O-R-A-N",然后每个字母向后移三位——J-Q-U-C-Q?不对。
"等等,他说过要位移他的幸运数字。"林溪咬着下唇,欧阳的篮球服号码是11号。11位?不可能。手机号?不对。
冷汗滴在键盘上,形成一小片水渍。林溪突然想起欧阳总爱在上课时转笔,每次都是转11圈。"我的幸运数字是11,要 double 一下才够幸运。"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double?22?林溪深吸一口气,尝试将Horan每个字母向后移22位。H变成D,O变成K,R变成N,A变成U,N变成J——"DKNUJ"。
进度条飞速前进,这一次没有停顿。文件夹彻底打开的瞬间,林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屏幕上是项目核心成员名单,欧阳浩然的照片赫然在列,职位那一栏写着:首席研究员。
"不......不可能......"林溪伸手去碰屏幕,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点开项目启动协议,欧阳的签名龙飞凤舞地出现在末尾,日期是三年前——整整三个月在陆哲宇离开之前。
早期实验日志里有一行刺眼的红色标注:"自愿者E-01为本人"。E-01,第一个实验对象是欧阳自己!林溪翻到下一页,瑞士银行的转账记录显示,欧阳的账户每个月都收到五十万法郎的汇款。
那个在音频里哭喊"放我出去"的少年,那个据说因为药物试验惨死的朋友,竟然是整个项目的发起人?
林溪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蓝色墨水在文件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迹。
三年来支撑她怨恨陆哲宇的理由突然崩塌了。那无数个流泪的夜晚,那些反复咀嚼的伤痛,难道全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原来三年来恨错了人?"林溪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还是这又是另一层骗局?"
窗外突然传来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林溪猛地抬起头,警笛声在她公寓楼下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向前。
是冲着我来的?她慌忙去关电脑,屏幕上却突然弹出一个蓝色渐变窗口,像是预设好的程序被触发。
"相信我最后一次,去找陈律师"——文字下方是一串坐标。发送时间戳显示三天前,是陆哲宇被抓的三天前。他早就预料到会出事。
林溪盯着屏幕,突然想起陆哲宇母亲的律师就姓陈。她手忙脚乱地找来U盘,将所有文件复制进去。金属U盘硌得掌心生疼,像藏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把U盘塞进内衣最深处,林溪才想起去看窗外。晨光已经大亮,她小心翼翼掀开窗帘一角,心脏骤然缩紧——对面楼顶站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影,正举着望远镜朝她的窗口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人影迅速转身,消失在天台边缘。
警笛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这次听起来更近了。
\[未完待续\]林溪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带着尖锐的痛感。对面楼顶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天台边缘还残留着一丝衣角晃动的残影。她猛地拉上窗帘,金属挂钩碰撞发出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U盘在胸罩内侧硌得她肋骨生疼,像块滚烫的烙铁。林溪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手指在扣第一颗纽扣时连续三次打滑。牛仔裤口袋里的瑞士军刀硌着大腿,是陆哲宇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说她总是丢三落四,"至少这个能帮你开酒瓶"。当时她还笑着捶他胸口,说谁像他一样天天喝得烂醉。
记忆像玻璃碎片突然扎进太阳穴。林溪扶住桌沿稳住摇晃的身体,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蓝色渐变窗口。陈律师,陆哲宇母亲的律师。那个头发花白、总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人,每次见她都要泡一壶龙井,夸她"眼睛像极了哲宇过世的母亲"。
老式挂钟突然敲响七点半,黄铜钟摆的声音像是在倒计时。林溪拔掉电脑电源,屏幕瞬间陷入黑暗,映出她惨白的脸和身后紧闭的房门。楼下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紧接着是模糊的脚步声。
她像受惊的猫一样蹿到门边,从猫眼向外窥视。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隔壁门前,其中一人正弯腰安装什么东西。他们的领口别着银质徽章,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光——和仓库里那些"警察"戴的一模一样。
林溪捂住嘴才没让惊呼漏出喉咙。他们不是冲她来的?不对,隔壁已经空置半年了。她想起上周交房租时,房东说"正好有人看了隔壁房子"。当时没在意,现在胃里像被塞进整块冰棱。
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前。
林溪的血液几乎凝固,手忙脚乱地摸到门链锁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金属锁扣在掌心留下四道红痕。外面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转动声,咔嗒一声轻响,锁舌缩回了锁体。
"警察例行检查,请开门。"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
汗水刺痛了眼睛,林溪死死咬住下唇。U盘在皮肤下硌出更深的印记,陆哲宇留下的坐标在脑海里灼烧。她贴着冰凉的墙壁缓缓蹲下,目光扫过房间唯一的出口——那个宽不过六十公分的窗户。
外面是三楼的高度,空调外机在墙体上凸出来,像个生锈的金属台阶。林溪抓起桌上的金属饼干盒,握住手机的掌心全是冷汗。对面楼顶的黑影会不会还在?楼下那两个"警察"呢?
敲门声变成了撞门,木屑簌簌落下。林溪咬住军刀刀柄,刀刃划开包装纸的刺啦声中,她想起陆哲宇第一次教她用这把刀的样子。"永远记得刀刃对着谁。"他握着她的手削苹果,果皮连成完整的螺旋。
第三次撞门时,门链突然绷断。林溪转身冲向窗户,玻璃在体重撞击下碎裂,冷风裹着玻璃碴扑在脸上。她抓住空调外机的金属格栅,松手的瞬间,旧楼水管突然爆裂,冰凉的水柱喷了她满身。
楼下传来惊呼和水花溅落的声音。林溪踩着空调外机跳到二楼的遮雨棚上,铁皮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她看见两个黑色夹克正仰头看她,其中一人掏出了手枪。
遮雨棚突然塌陷,林溪顺势滚进堆满杂物的后巷。垃圾桶被撞翻,腐烂菜叶的酸臭味包围了她。身后传来玻璃继续碎裂的声音,她爬起来就跑,皮鞋踩进积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转过第三个街角时,林溪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雪松须后水味道瞬间击中她——这个味道总让她想起大学实验室,陆哲宇总爱偷喷他父亲的香水装成熟。
"我就知道你能解开。"陆哲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笑意。
林溪猛地抬头,心脏在看清对方脸的瞬间骤停。站在面前的男人有和陆哲宇一模一样的眼睛,却戴着她送给欧阳的那条银手链。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刀刃上沾着新鲜血迹。
"好久不见,林溪。"欧阳浩然微笑着,将匕首抵在她的喉咙上,"或者我该叫你——Echo项目最后一位实验体?"
巷口传来sirens的尖啸,红蓝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成蛇形。林溪的喉咙被刀刃压得生疼,欧阳手腕一转,银手链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和三年前那个生日夜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