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墙有耳
宁初晴第三次修改剧本时，钢笔尖划破了纸页。
墨迹在"男主角得知自己病情恶化"这一行字下晕开，像一滴漆黑的泪。她盯着那个模糊的句点，想起三天前在楼梯间听到的只言片语——"药物需要调整"、"别告诉任何人"。
"宁编剧？"林妍的声音从门口刺进来，"陆总明天回来，赵总要求先看最新修改稿。"
宁初晴合上文件夹时，发现自己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陆总...出差还顺利吗？"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林妍的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您不知道吗？他去见脑科专家了。"
钢笔从宁初晴指间跌落，在实木桌面上砸出沉闷的响。
——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陆远川皱了皱眉。
"脑部阴影没有扩大是好事。"医生推了推眼镜，"但眩晕症状加重，建议还是做进一步..."
"暂时不用。"陆远川打断他，将核磁共振片子塞回文件袋，"最近有个重要项目。"
医生叹气，"五年前车祸后你就该好好休养。"
走廊拐角传来轻微的碰撞声。陆远川猛地转头，只看到一抹迅速消失的裙角——藏青色，宁初晴最近常穿的颜色。
他的手指无意识收拢，文件袋发出脆响。
——
宁初晴在消防通道里狂奔，直到肺叶刺痛才停下。
脑科。阴影。车祸。
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炸开，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五年前那场分手后，陆远川出过车祸。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苏沐发来的链接：【星川影视疑似资金链断裂？独家爆料人赵明远】
视频里，赵明远对着镜头忧心忡忡："某些项目因个人情感因素过度投入，已经引起投资方担忧..."
宁初晴关掉视频时，发现自己的倒影映在黑屏上——面色惨白，嘴唇被咬出了血。
——
剧本讨论会上，赵明远将文件摔在桌上。
"白血病？这种狗血桥段观众早看腻了！"他环视会议室，"除非...陆总坚持要影射什么私人经历？"
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向陆远川。
宁初晴看见他的左手在桌下微微发抖——那是他忍耐疼痛时的习惯动作。大学时他熬夜帮她赶论文后总会这样。
"角色设定符合原著。"陆远川声音平静，"如果赵总有更好的创意..."
"我倒是好奇，"赵明远突然转向宁初晴，"宁编剧当初写这个情节，是取材自真实故事吗？"
空调冷风扫过宁初晴的后颈。她看着陆远川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明白了什么。
"文学创作而已。"她听见自己说，"不过...既然赵总反对，我们可以改。"
陆远川猛地抬头看她，眼神像是被背叛的兽。
——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宁初晴一人。
她盯着电脑上刚修改的剧情——男主角的绝症被替换成普通胃病。屏幕蓝光映着她通红的眼眶，文档最下方有一行被加粗的备注：【此版本为妥协方案，建议后续恢复原设定】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浑身紧绷。
陆远川站在逆光里，白衬衫袖口沾着咖啡渍。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右太阳穴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宁初晴从未注意过的疤痕。
"为什么让步？"他嗓音嘶哑。
宁初晴的指尖陷进掌心，"你生病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空气凝固了。陆远川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即恢复平静，"谁告诉你的？"
"医院。"她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五年前的车祸，现在的脑部阴影...全都瞒着我？"
陆远川解开领带扔在沙发上，这个动作莫名透着狠意，"知道后呢？像现在这样可怜我？"
"我是愤怒！"宁初晴抓起那本《荒原》砸向他，"凭什么擅自决定什么该我知道？当年是，现在也是！"
书页在空中散开，泛黄的纸片如蝶纷飞。陆远川站在原地任书脊砸中胸口，突然笑了，"那你呢？"
他一步步逼近，"擅自把我写进书里，擅自接下这个项目，擅自...闯进我的复查。"
宁初晴后退时撞翻了咖啡杯，褐渍在剧本上漫开，正好淹没了"男主角偷偷收藏女主角所有作品"那段描写。
"我接项目是因为..."她的声音哽住了。
陆远川撑在她两侧的桌沿上，呼吸带着淡淡的药味，"因为什么？"
"因为想见你。"眼泪终于落下来，"哪怕只是工作关系。"
他的气息骤然紊乱。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某一刻宁初晴以为他要吻下来——
"陆总！"林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投资方紧急会议，赵总说...关于撤资的事。"
陆远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知道了。"
他转身时，宁初晴抓住他的手腕，"什么撤资？"
"不重要。"他轻轻挣脱，"明天开始...别单独来公司了。"
门关上的瞬间，宁初晴看见一张CT片从陆远川的文件袋里滑落。她颤抖着捡起来，对着灯光看清那片阴影的位置——正好是记忆中枢所在。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熄灭，整座城市陷入黑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