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人就打车来到了目的地，苏虞付过车费时，听见身后传来跑车引擎的怠速声，她隐约能猜得到是谁。
但她没回头，只是将江遇往身边带了带。
少年人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隔着车窗飘过来，和学校门口炸串摊的油烟味混在一起，有种格格不入的荒诞感。
“姐姐，你看！”江遇拽了拽她的衣角，眼眸明亮，兴奋地指向校门上方的鎏金匾额。
阳光落在“S市第一中学”六个大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他的眼睛比那光还要亮，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蹭来蹭去，像只即将闯入新领地的小兽，好奇又忐忑。
苏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校门两侧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枝叶在头顶交织成绿色的穹顶，偶尔有光斑透过叶隙落在江遇发顶。
她想起原主日记里夹着的校徽——蓝底白字，边角烫金，和江遇此刻眼里的憧憬如出一辙。
“进去看看吧。”她推了推他的后背示意他往前走。
江遇刚迈过门槛，身后就传来车门被摔上的声音。
苏济从帕加尼里钻出来，白衬衫的袖子还卷在小臂，额角沁着细汗。
他盯着苏虞的背影，又看了看江遇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眉头拧成了疙瘩：“苏虞！你当真不跟我回去？”
苏虞脚步未停，声音隔着梧桐树的沙沙声传来：“不回。”
她回答的那样干脆。不等苏济再有反应，苏虞已经带着男孩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苏济突然泄气，恨恨的踢了一下帕加尼的车轮，随后又略显窝囊的蹲在一旁等人出来。
教务处的王主任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见苏虞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公式化的微笑：“苏……苏虞同学？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
他的目光在江遇身上转了一圈，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给我弟弟办入学。”苏虞将江遇往前推了推，“江遇，十四岁。”
王主任的笑容僵了僵：“十四岁读初一？按规定……”
“他基础不错。”苏虞打断他，从包里掏出原主的日记本——扉页上那串数字她没忘，此刻正用便签纸贴着，“学费不是问题，插班考试什么时候可以安排？”
江遇紧张地攥着衣角，能感觉到王主任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他下意识地往苏虞身后缩，却被她轻轻按住了肩膀。
“下周一吧。”王主任推了推眼镜，“不过苏虞同学，你父亲那边……”
“不用通知他。”苏虞语气冷淡，“江遇的事，我做主。”
走出教务处时，江遇的手心全是汗。
苏虞见状递给他一包纸巾，看见他指尖还在发抖，不禁有些好笑：“怕什么？”
“那个老师……好像不喜欢我。”江遇小声说，鼻尖微微发红。
苏虞没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廊的窗户正对着校门，她看见苏济靠在帕加尼上，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紧锁。阳光落在他身上，把白衬衫照得发亮，和周围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姐姐，那个人还在外面。”江遇拽了拽她的袖子。
苏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对上苏济抬起来的视线。少年人眼里的震惊和不解像琉璃碎裂时的裂纹，一闪而过。
她想起原主日记里的话：“哥哥总是站在爸爸那边，他不懂我。”
“别管他。”苏虞拉着江遇往操场走，“带你看梧桐花。”
操场边的梧桐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串垂下来，落在江遇发顶。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花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虞。”苏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爸醒了，他想见你。”
苏虞背对着他，看着江遇小心翼翼地把一朵梧桐花别在耳后，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偷戴妈妈发卡的自己。她想起穿书前看过的狗血剧情，父亲病危、兄妹反目，这些桥段此刻正真实地上演。
“我很忙。”她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恰好遮住江遇，“江遇下周要考试，我得给他补课。”
苏济看着她挡在江遇身前的姿态，像只护崽的母狼。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从南县接她回来时，她也是这样缩在奶奶身后，眼里满是警惕。那时她还会怯生生地喊“哥哥”，现在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他到底是谁？”苏济的声音有些发哑，“值得你为了他，连爸都不见？”
江遇躲在苏虞身后，偷偷看着苏济。他看见少年人眼里的受伤和困惑，像极了巷口那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猫。他拽了拽苏虞的衣角，小声说：“姐姐，我们走吧。”
苏虞没动，只是看着苏济：“我是谁的女儿，你说了不算。江遇是谁，也轮不到你来管。”
苏济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苏虞拉着江遇越走越远，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梧桐花影里。他靠在梧桐树上，看着掌心苏虞小时候送他的折纸星星——那是她唯一一次对他露出笑脸，说：“哥哥，星星送给你，以后你就是我的骑士了。”
现在，她有了新的骑士。
苏虞带着江遇走到教学楼拐角，才松开手。
江遇仰着小脸看她，眼里满是担忧：“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苏虞蹲下来，帮他摘掉头上的梧桐花，“只是觉得，有些人很麻烦。”
江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颗糖：“姐姐，吃甜的就不麻烦了。”那是昨天苏虞买给他的牛奶糖，他一直舍不得吃。
苏虞看着他掌心的糖，忽然想起原主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个哭脸，旁边写着：“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希望有人能给我一颗糖。”
她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江遇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走吧，回家补课。”苏虞牵起他的手。
夕阳穿过梧桐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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