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药店的玻璃橱窗，在处方药柜台的金属铭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我将最后一盒阿莫西林规整进冷藏柜，金属货架的凉意顺着指尖传来，让我想起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争吵。张姐摔门而去时带起的风，仿佛还裹挟着她压抑的啜泣声。
"小夏，帮我取盒地高辛。"李医生的白大褂扫过柜台，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淡淡的烟味。我踮脚取下顶层的药盒，注意到他病历本上潦草的字迹——又是那位房颤的王老太太。自从上周张姐被调去中药房，原本由她负责的慢性病患者逐渐都转到了我手上。
电子秤发出清脆的"叮"声，我将分装袋递给李医生时，瞥见他口袋里露出半截烟盒。医院禁止吸烟的规定形同虚设，这在重生前我就深有体会。"李医生，王奶奶的药需要调整剂量，您看是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转身快步离开，白大褂下摆扬起的弧度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收银台传来电子支付的提示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穿碎花裙的年轻女孩抱着感冒药，手机屏幕还亮着某短视频平台的界面："小姐姐，这个药吃了会嗜睡吗？我下午还要开会呢。"我指着说明书上的不良反应栏耐心解释，余光却看见货架间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穿驼色风衣的男人正在降压药区域徘徊，他的皮鞋在瓷砖地面发出刻意放轻的声响。
那是三天前就来过的神秘顾客。第一次他要了硝苯地平缓释片，第二次是倍他乐克，今天居然直接拿起了复方利血平。我绕过柜台走过去时，他迅速将药放回原位，掏出手机佯装查看："随便看看。"但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处方药专柜，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我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余光扫过他左手虎口处新鲜的抓痕。重生后的第六个月，我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机械拿药的新人。这个男人至少伪装成四种不同的慢性病患者，却始终没出示过任何处方单。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得他后退半步，我瞥见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刘主任"三个字。他慌乱挂断电话时，口袋里滑落出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上面赫然写着"精神分裂症"，主治医生签名栏的"刘建军"三个字，与手机来电显示完美重合。
"您可能需要这类药物。"我从柜台下方取出奥氮平的宣传册，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就在这时，店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夏，过来核对下这批新到的冷链药品。"我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等再回头，风衣男人已经消失在街道拐角。
冷藏柜的冷气扑面而来，我望着整齐排列的胰岛素，想起重生前那个被篡改的死亡证明。王老太太突发心衰那晚，李医生开的处方单上，地高辛的剂量整整多了三倍。而此刻电子屏上跳动的日期，距离那场医疗事故，只剩下不到二十天。
"这批货的温控记录有点问题。"店长指着系统数据皱眉，"你联系下供应商，说我们需要重新核对运输过程的温湿度。"我点点头，在备注栏里悄悄写下"重点核查6月15日批次"——那正是王老太太出事前最后一次购药的日期。
中药房飘来当归的药香，张姐抱着药斗抽屉从面前经过，黑眼圈重得像戴了副墨镜。自从她拒绝帮李医生"处理"多余的处方药，就被调到了最忙碌的岗位。"张姐，你要的黄芪颗粒。"我将整箱药品推过去，趁没人注意时压低声音，"我查到些关于李医生的事，下班后方便聊聊吗？"
她的手在纸箱边缘停顿了半秒，最终轻轻点头。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她的工牌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那个"优秀员工"的徽章依然崭新，却再也映不出往日的光彩。
打烊后的药店安静得可怕，我数着收银机里的硬币，听见储物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透过门缝，我看见李医生正在清点成捆的现金，桌面上散落着未拆封的处方药盒。当他拿起手机拨号时，我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刘建军的声音："这批货先别出，等精神病院那边的事摆平再说......"
钥匙转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迅速躲进清洁工具间。黑暗中，李医生的脚步声擦着门框经过，混合着他低声咒骂的话语："那个新来的丫头有点麻烦......"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重生后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我的猜测——药店、医院、精神病院，背后牵扯着庞大的药品倒卖网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张姐发来消息："老地方见。"我望着窗外的霓虹，突然想起第一次重生醒来时，急诊室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而这一次，我不仅要救下王老太太，更要撕开这张笼罩在医疗系统上的黑网。
走出药店时，夜风卷起满地的传单。我弯腰捡起一张被踩皱的药品广告，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模糊的字迹："小心冷藏柜第三层"。那是张姐午休时偷偷塞给我的便签，此刻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青光。或许，这就是打破僵局的关键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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