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之阁

卯时三刻，璃月港的晨雾尚未被第一缕金光照透，悬浮于云端的群玉阁已然传出阵阵敲打声——不是气吞山河的重建夯基，而是叮叮当当、充满生活气息的日常维修交响曲。琉璃瓦匠骑在飞檐脊兽上，用小金锤精准敲打松动的瓦片；阵法维护师趴在观星台边缘，小心翼翼地给磨损的浮空阵纹描补“固若金汤符”；最绝的是两个腰缠安全绳的工匠，正悬在阁底雕花木窗户外，用特制胶泥修补昨夜被雷萤术士流弹燎出的焦痕，边补边唠嗑：“你说凝光大人咋不装个结界？省得咱三天两头来补窗花！”“你懂啥！这叫‘与民同乐’，让宵小知道咱群玉阁也是会破洞的，亲切！”

而阁内临时辟出的政务偏厅，气氛堪称冰火两重天。

刻晴的紫檀木公案早已淹没在文件的海洋中。最新抵达的一卷《群玉阁西北角琉璃瓦片老化风险评估及年度更换预算（附七十六页历年雷击损伤图谱）》，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垮了昨日刚清空的角落，滚落时还顺带带飞了《轻策庄梯田水土流失补偿协议》草案。刻晴本人正踮着脚尖，试图从一摞摇摇欲坠的《抵制至冬新规倾销璃月茶叶联合商户签名册》下方抽出半份《请仙典仪观礼台加固方案》，玉簪歪斜，一缕不服管束的呆毛在晨曦中倔强翘起。

“甘雨！甘雨！”刻晴试图召唤救兵，声音闷在文书堆里，“‘瓦片组’说库房囤的‘流云纹金丝瓦’只剩三片了！是熔了黄金星螺重铸还是找枫丹进口？”

临时隔间那头传来纸张撕裂的清脆响声。

甘雨抱着比她人还高的《总务司月度报表汇总》，正试图用麒麟角顶开挡路的《飞云商会投诉群玉阁维修碎渣掉落砸坏古董花瓶调解书》，手里那支狼毫笔以残影速度在《群玉阁外墙清洁工高空作业恐高症心理疏导补贴发放名录》上签字。她闻声抬头，黑眼圈重得能研墨，连麒麟角尖都透着一股疲惫的哑光。

“瓦片…请走‘萍姥姥屋顶漏水应急基金’……”甘雨机械应答，手上不停，“或者等凝光大人批完《关于采用稻妻轻量化浮空木替代琉璃瓦的可行性报告》…”话音未落，“嗤啦——”笔尖失控划破纸张——半本《名录》报销了。

就在此时，一架造型浮夸、刷着金漆还镶碎玉的滑轮梯子哐当撞开政务厅大门！梯顶平台站着位穿金戴银、手持扩音海螺的珠钿舫管事，声若洪钟：

“报——！！！凝光大人！珠钿舫‘天权星’包厢天花板昨夜被隔壁‘玉衡’包厢的醉酒诗人用贯虹之槊（模型）捅了个洞！维修竞价现在开始！枫丹建材商出价五十万摩拉包工包料！须弥学者团抵押‘赤王陵镀金门环’一对要求参与古法修复！还有位匿名客人丢上来块沾着史莱姆粘液的‘疑似群玉阁茅坑同款修补砖’！”

政务厅瞬间一静。刻晴的呆毛停止了晃动，甘雨的笔尖悬在半空。

珠帘微动，里间慢悠悠转出一位。凝光斜倚在软榻上，赤金长发随意披散，烟杆在指尖懒懒转了个圈，吐出个烟圈才慢条斯理道：“茅坑同款？唔…上次补窟窿剩的那半块？” 她烟杆遥遥一点管事，“告诉枫丹人，加价十万，附赠今晚舫船顶层甲板‘天权座流星雨许愿位’——前提是流星别把刚补的洞再砸穿。” 她勾勾手指，旁边立刻有秘书呈上平板，“顺手查查那‘砖’的粘液成分，要是冰史莱姆的…下次港口税给那‘匿名客’的货船加三个点保温费。”

管事领命，滑轮梯子轰隆隆倒退离开。凝光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政务厅，烟杆点了点满桌文件：“都搬到我船上去。顺便——”她指尖在平板上一划，调出《瓦片老化报告》封面图，“给萍姥姥递个条子，问她家腌咸菜的压缸石够不够垫群玉阁的墙角。”

刻晴终于从文书堆里扒拉出来，拿着半份加固方案，声音发飘：“那…观礼台加固……”

“先记账。”凝光指尖弹飞烟灰，落进桌角玉貔貅嘴里，“让胡桃那丫头写篇《往生堂承揽高空坠物伤亡法事优惠套餐》，把风险成本算进去，才好跟月海亭哭穷要钱。”

玉京台午休时间，阳光正好，鸽子嚣张。

一棵枝叶虬结的千年古榕下，荫凉如盖。树干上钉着块半新不旧的木牌：“七星专用午憩处（维修期间禁止在此处讨论预算超支问题）”。

树荫下三个角落风格迥异：

左边，天叔（天枢星）端坐太师椅，老神在在。他面前支着雕花紫檀小案，摊着本《璃月古谱珍珑三百解》，手边青瓷盖碗里碧螺春香气袅袅。背后站着两位捧着冰镇酸梅汤打扇的侍从，头顶还有悬丝吊着的黄铜鸟架，笼子里养的不是鸟，是只蔫头耷脑的冰晶蝶，正有气无力地扑腾翅膀给老头吹凉风——翅膀尖还粘着一小片群玉阁维修掉落的金漆。

右边，削月筑阳真君化身的鹤发老叟蹲在石墩上。面前摊开刚出炉的《三碗不过港江湖快报》，看得眉飞色舞。他脚边堆着《论群玉阁掉漆对璃月港鸟类迁徙路线的影响及喂食点增设方案》、《利用观礼台加固废料制作纪念徽章创收计划》等被揉成一团的废稿。此刻正指着小报角落一则“田铁嘴酒后哭诉：帝君托梦批评群玉阁补丁打得像乞丐百衲衣”的花边新闻，捶着石墩大笑：“说得好！早该骂骂凝光那丫头雇的瓦匠！金漆补丁打得比我家灶台糊的泥巴还糙！”

中间最清净。开阳星（摇光）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五心朝天。身边既无公文也无消遣，只有七枚磨损光滑的摩拉铜钱在膝前地面排成北斗阵图，悠悠旋转。他头顶树杈上倒挂着一只皮毛油亮的赤团雀，正孜孜不倦地试图啄走他发髻里卡着的一小粒群玉阁维修溅射过来的碎石渣。

“开阳大人！”传令兵脚步带风冲来，气喘吁吁，“月海亭急件！群玉阁阵法维护组申请特批三斤‘浮生石粉末’修补阵纹！”

开阳星眼皮纹丝不动，膝前第七枚摩拉铜钱叮当一声翻了个面，赤团雀趁机啄走石渣，满意地拍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