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一道压抑着复杂情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钉在林薇薇那过分热情的背影和她投向沈卿昭的热烈眼神上!张云雷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憋闷感从心口直冲头顶!这女人……平日里追他的演出、后台送花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竟然把心思打到了……这里?!
一股莫名的酸涩、愤怒和强烈的不爽感如同火焰般瞬间燎原!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自己连门都不敢进,这女人倒好!登堂入室!还敢……还敢靠那么近?!
他手里紧攥着的保温壶瞬间变得滚烫无比!想也不想,大步流星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脚步声又重又急!带着无法掩饰的躁郁气息!
院门内三人瞬间被吸引目光!
林薇薇最先看到张云雷,眼睛猛地一亮!几乎是雀跃着迎了上去,声音比刚才更甜了几分:“哎呀!云雷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儿?”语调亲昵得如同多年密友,完全忽略了张云雷此刻黑沉的脸色。
沈卿昭的眸光也终于从画作上抬起,平静地落在了张云雷身上。依旧是那副清泠平静的样子,仿佛并未察觉他那压抑得快要炸开的气息和紧抿的唇角。
元宝看到张云雷,立刻收起了对林薇薇的凶相,小眼神在张云雷铁青的脸上和林薇薇刻意亲热的姿态上来回扫了两遍,瞬间明白了什么!它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猛地放光,小耳朵兴奋地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极其欠揍的、无声的“哈?!”仿佛在说:哦豁?!有好戏看了!大型争风吃醋连续剧开播?!
张云雷根本不理林薇薇那甜得发腻的称呼!他目光锋利如同刀片,直直刮过林薇薇那过度靠近沈卿昭的姿态,最后落在了沈卿昭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上。心火愈发蒸腾!
他猛地将手中提着的、那个装着特供山泉水冲泡寒潭银耳的保温壶往小院门槛边的藤筐里重重一放!
啪!
声音沉闷又突兀!
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郁气!壶身甚至磕到了藤筐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脸色,让林薇薇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有些不明所以。
沈卿昭的目光从张云雷身上移向他丢下的保温壶,再落回他那紧抿着唇、下颚线绷得死紧的脸上。她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像是不解这突如其来的低沉气压从何而来。
“张先生?”沈卿昭的声音响起,清泠依旧,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这疏离的称呼,此刻落在张云雷耳朵里,却像是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簇火花——别人都叫“云雷哥哥”了!她还叫他“张先生”?!
张云雷心头那股无名火再也压不住了!他猛地抬头,视线如同带着火星,狠狠在林薇薇那故作无辜的脸上又剜了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怒意和毫不掩饰的排斥明明白白!
林薇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笑容彻底僵住。
下一秒,张云雷猛地转头,不再看她们任何人!紧绷的下颚线仿佛能崩碎,肩膀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僵硬感,抬腿就走!脚步又急又重!带起的风声甚至卷落了门口腊梅树上的几片枯叶!
“……”林薇薇张口结舌地看着张云雷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再茫然地看看沈卿昭,又看看旁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元宝,彻底懵了:“他……他怎么了?云雷哥哥是……生气了吗?我没……没得罪他吧?”
沈卿昭的目光追随着张云雷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曲折小径的尽头。那份清冷平静的面容上,头一次清晰地显露出一丝极其明显的、如同观测到奇特自然现象的纯粹不解。她微微侧首,细长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扬起了那么一瞬弧线——不像疑惑,更像是某种科学探究式的……好奇?
元宝看看沈卿昭那写满“???”却并无波澜的脸,再看看林薇薇无辜又委屈的样子,再看看张云雷消失的方向,终于绷不住了!它猛地甩开四条小短腿,兴奋得原地打了个转!随即发出了一阵极其响亮、极具穿透力的“哈!哈!哈!”狗笑声!像极了人类看到笑话时爆发出的无情嘲笑!
它一边哈气狂笑,一边用爪子扒拉着沈卿昭垂落的裙角,小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光芒,对着主人拼命使眼色:“噗哈哈哈!主人您看见没?!那位!炸毛了!真炸了!醋精现形了这是!就因为那女凡人跟您献殷勤凑近乎!他整个人……噗!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竹竿猫似的!炸毛跳脚!还不敢当人面发作!笑死本大爷了!哈!哈!哈!”
林薇薇被元宝这突如其来、充满讽刺的“嘲笑”弄得更加尴尬无措,脸都红了:“这狗……这是……”
沈卿昭垂眸看了一眼笑得在青石板上打滚、金毛乱抖的元宝,随即又抬眼,目光落回到那张古朴的画作《西厢记》上——画中红娘正俏皮地将一纸信笺塞入张生怀中,暗喻着逾墙之礼的情愫暗涌。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红娘狡黠的笑靥,再抬眼望向空无一人的小径深处时,那双仿佛承载着万载霜雪的眸子里,极其难得地、清晰可见地……弯起了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光。那并非愉悦或调笑,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理性存在对另一种复杂生命现象(比如:名为“醋意”的情绪反应)初次观测到实样标本时的探究性……微笑。
纯然的好奇与不解在眼底浮动。像孩童望着滚落悬崖的雪球,不明其理,只觉奇异。
“原来如此。”沈卿昭低低自语般的声音响起,清泠如玉珠敲冰,落在林薇薇耳中,却如同无波谶语。她指尖捻起旁边小几上压画的一方冰纹白玉镇尺,触手冰凉温润,正如同方才某只“炸毛竹竿猫”临走前眼底冻结的羞窘和愤懑滚烫的温度并存。
清寂与喧嚣碰撞。
仙姿与凡心相遇。
冰山一角之下沸腾翻滚的熔岩。
这凡尘情愫的百态,
于无心者观之,竟是如此……新奇。
她指尖微动,冰凉的镇尺在掌心轻轻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