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红烛烧得正旺,烛芯爆出细碎的星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龙凤喜烛烧了大半,蜡泪一滴滴往下淌,在鎏金烛台上积成蜿蜒的小河,像谁没忍住落下的眼泪。
沈清辞端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喜床上,大红的喜袍刺绣精细,龙凤呈祥图案栩栩如生,可这身华贵的皇后吉服穿在身上,比铁甲还要冰冷沉重。她身上那件霞帔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是母亲特意请江南最好的绣娘赶制三个月的心血,此刻却像披着一层厚重的枷
锁。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墙上挂着的銮铃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细碎的金属碰撞声更显得这婚房空旷得吓人。地上撒了满地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可这些吉祥话此刻听着就像笑话。
沈清辞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凤冠,十二支金凤展翅欲飞,嘴里含着的珍珠压得她脖颈发酸。她没动,就这么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像尊精致却冰冷的玉像。
三更梆子响过好久,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红囍字的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风刮过廊檐,卷起几片落叶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坤宁宫大得离谱,沈清辞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口那抹明黄的龙袍一角。玄色镶金边的下摆停在殿门口,龙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的新婚丈夫,大齐天子萧景渊,终于来了。
萧景渊迈步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不是酒气,倒像是御书房里墨香混着檀香的味道。他没穿龙靴,只着了双软底便鞋,显然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沈清辞坐着没动,就那么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他比成婚那日在朝堂上看起来年轻些,眉眼深邃,鼻梁挺直,薄唇天生带着几分冷漠。今晚他没戴通天冠,只用一根明黄色发带束着头发,更显出脖颈修长。烛光下可以看见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青筋,透着一股子禁欲的冷漠劲儿。
萧景渊站在离喜床三步远的地方,没再靠近,双手背在身后,打量着端坐在喜床上的沈清辞。空气里都是尴尬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皇后深夜未眠。"萧景渊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就像在跟不认识的大臣说话。
沈清辞唇边牵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皇上不也来了?"
在冰凉的锡壶上敲了敲他没接话,转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壶合卺酒,手指在冰凉的锡壶上敲了敲。
"这合卺酒,皇后好像没动过。"他声音平淡。
"皇上都没来,臣妾一个人怎么喝?"沈清辞语气听不出喜怒,"总不能自己跟自己喝交杯酒。"
萧景渊扯了扯嘴角,不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冷酒,仰头喝下去。喉结滚动的瞬间,沈清辞看见他脖子上有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东西划过留下的印子。
他放下酒杯,目光终于落在沈清辞身上,那眼神算不上友善,也没有寻常夫妻的温情,倒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沈清辞,记住你的身份。"萧景渊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冬日的寒冰,"朕知道你们沈家打的什么算盘。别想着用皇后的位置来干涉朝政,做好你分内的事。"
沈清辞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冷笑一声。分内的事? 是每晚独守空房,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带别的女人回宫?
"臣妾恭听陛下教诲。"她微微欠身,维持着皇后应
肃京渊在前定了两少,离她史近。沈涓矸能闻萧景渊往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了些。沈清辞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女人熏香的味道。那不是宫里任何一种常用的香,带着点廉价的甜腻。
"当年朕在东宫许下的话,你没忘吧?"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三年为期,待陛下登基便赐臣妾废后诏书。"沈清辞答得干脆,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陛下金口玉言,臣妾怎么敢忘。"
萧景渊眼神闪了闪,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得这么痛快。
"知道就好。"他嘴角绷紧,"沈家既然做了选择,就该承担后果。"
"那是自然。"沈清辞抬眼直视他,目光平静无波,"臣妾只盼陛下三年后记得今日所言。"
萧景渊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他的手指凉得像冰,力气却大得吓人,捏得她下颌生疼。
"放肆的眼神。"他语气阴沉下来,"沈清辞,你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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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月叶汉狐小松Z心在目。邓能芯见到他拍"放肆的眼神。"他语气阴沉下来,"沈清辞,你以为嫁进宫就万事大吉?别忘了,朕随时可以废了你。"
沈清辞没躲,就那么任由他捏着。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捏得太紧了。"她平静地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弄疼臣妾了。"
他眼神更冷,手上的力道却松了松,但没完全松开,就那么虚虚地握着她的下巴,指尖擦过她细腻的肌肤。
"疼?"萧景渊低笑一声,笑声里没半分暖意,"这点疼算什么?沈清辞,你和你那个爹,把整个沈家前途都押在朕身上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臣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沈清辞别过头,躲开他的触碰,"嫁娶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妾只是遵从父命。"
"遵从父命?"萧景渊往前一步,身体几乎要碰到她,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薄纱似的距离,他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陌生的甜香扑面而来。
沈清辞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腰抵住了冰冷的床柱。退无可退了。
讽,"早知道怕,儿送进宫?""怎么?怕了?"萧景渊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嘲讽,"早知道怕,当初何必费尽心机把女儿送进宫?"
他的脸离得很近,沈清辞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一一一身大红嫁衣,却面无表情,像个精致的木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气息打在自己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方才他没喝酒?不像。
"陛下深夜造访,就是为了提醒臣妾这些?"沈清辞轻轻拨开他的手,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感觉到他皮肤下血管的跳动。
萧景渊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一步。他背过身去,走到窗边,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红枣花生,发出细碎的声响。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冰冷的光晕。
"朕只是来看看,这母仪天下的皇后,是怎么独自守着空房的。"他语气恢复了平静,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刻薄,"看来沈氏教养出的女儿,果然耐得住寂寞。"
沈清辞没接话,只是伸手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放在旁边的妆奁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头皮骤然轻松,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哗啦啦--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到几 陛、陛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声音发颤:"陛、陛下......"
萧景渊猛地转身,脸色阴沉:"什么事?"
小太监跪在门外不敢抬头:"柳才人突发腹痛,请陛下....."
话没说完,萧景渊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龙袍在地上划过一道残影。经过沈清辞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留下一句:"安分守己,三年后,朕自会兑现承诺。"
殿门被豁然拉开又重重关上,带起一阵穿堂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沈清辞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掐出几个月牙形的血痕才松开。
好一个安分守己。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萧景渊匆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甚至没再回头看一眼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那个所谓的"才人"腹痛,倒成了他逃离洞房的最好借口。
沈清辞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殿内。没了凤冠压着,脖子轻松不少,可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却越来越重。桌上的龙凤烛还在烧着,烛泪积得越来越厚,像凝固的血。
酒水冰凉,顺着喉咙滑里。辛辣的味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萧景渊匆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甚至没再回头看一眼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那个所谓的"才人"腹痛,倒成了他逃离洞房的最好借口。
沈清辞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殿内。没了凤冠压着,脖子轻松不少,可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却越来越重。桌上的龙凤烛还在烧着,烛泪积得越来越厚,像凝固的血。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壶合卺酒,仰头就往嘴里倒。酒水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凉到心里。辛辣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眼泪差点掉下来。
咳嗽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听着特别清楚。
"皇后娘娘……."贴身侍女锦儿从偏殿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夜深了,您要不要先歇息?"
沈清辞摆摆手,把空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不用。把我那件素色常服拿来,再备一盆热水。"
锦儿知道主子的脾气,不敢多问,应声退下。
沈清辞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凤冠摘下后,露出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颈间。她盯着镜中的自己,那双眼睛清亮得很,一点不见新娘该有的娇羞或委屈,只有一片平静的
行,萧景渊不想伺候呢,行,萧景渊,你不想看见我,我还不想伺候呢。三年就三年,谁怕谁?
她从发间抽出一根金簪,簪头是个小巧的凤凰样式,轻轻一旋,簪尾竟弹出一个细小的暗格。里面藏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沈清辞展开纸条,借着烛光阅读上面的字迹--那是她父亲亲笔写的密信:江南商路已备好,若宫中难安,随时可归。
指尖摩挲着熟悉的字迹,沈清辞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真实的弧度,冷冽中带着决绝。她重新将纸条收好,藏回发间。父亲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才是她沈家真正的底气。
锦儿捧着衣物和水盆回来,轻声说:"娘娘,水来了。"
"放着吧。"沈清辞接过常服,"你去歇着,今晚不用在这儿伺候。"
"娘娘……"锦儿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去吧,本宫想自己待会儿。"沈清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锦儿没再说什么,放下东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细心地带上了殿门。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沈清辞解开沉重的凤袍,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喜服被她随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像一堆废弃的红色祭品。换上素净的常服,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冷冽的空气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得很。宫墙巍峨,将她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可这牢笼关得住她的人,关不住她的心。
沈清辞从首饰盒底层摸索出一个小巧的银质印章,上面刻着一个"辞"字。这是她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信物,说以后遇到真正无法解决的困难,可以凭此信物去找江南的一位老朋友。
她摩挲着印章上冰凉的刻痕,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当一-当一-当一一
远处传来更鼓声,已经是四更天了。
沈清辞将印章收回原处,转身走向那箱陪嫁的大箱子。表面上看起来是普通的衣物绸缎,实际上夹层里藏手指拂过那些账本,她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江南的丝绸、蜀中的茶叶、漠北的皮毛……沈家世代经商,根基深厚,就算离开皇宫,她沈清辞也绝不会活得比任何人差。
萧景渊,你以为废后是对我的惩罚?
沈清辞走到烛火旁,拿起那份她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上面"沈清辞"三个字已经签好了。她原本以为要等三年,看来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把写好的和离书仔细折好,放进内袋贴身收好。然后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奢华却冰冷的婚房。满地喜庆的红枣花生像散落的血泪,龙凤喜烛已经烧到底部,只剩下两滩凝固的蜡泪。
沈清辞拿起桌上的火折子,轻轻吹亮,伸向那堆早已被烛火点燃的废纸--那里有她昨夜偷偷写好的,准备向皇上求情的文书草稿。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将那些墨迹吞噬成灰烬。
她看着那些黑色的灰烬在热气中翻飞,嘴角弯起一抹轻嘲的笑。
的天,很快就要变袜京渊等本宫真正走什么皇后,什么荣华富贵,老娘不稀罕了。这宫里的天,很快就要变了。萧景渊,等着吧,等本宫真正走出这宫门的那天,就是你该后悔的时候。
沈清辞走到门口,推开殿门。清晨的微光照进来,在她脚下铺出一条金色的路。她抬起头,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已经有了早春的暖意。这冰冷的紫禁城,困不住她这只想飞的凤凰。三年之约?不用等了,她现在就要为自己谋划一条新的出路。这后宫,这座皇宫,这座令人窒息的牢笼,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锦儿。"她扬声唤道。
门外的侍女立刻应声而入。
"去把东厢房第三个箱子搬过来。"沈清辞的声音平静如常,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Yes, Your Highness."锦儿虽然疑惑,但还是应声去了。
沈清辞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宫墙尽头那片渐渐亮起的天际,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属于她沈清辞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皇宫困不住她,萧景渊也拦不住她要走的路。属于她的商业帝国,等着她去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