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照跟着小桃走到院角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月光把青石板照得发白，她余光瞥见西厢房廊下的灯笼被风刮得晃了晃，灯影里有半截鞋尖——是黑布缠底的款式，和铁掌帮弟子常穿的"踏山靴"一模一样。
"姑娘，净房到了。"小桃掀开竹帘，露出里面贴着青釉砖的小间。
柳清照应了声，手刚搭上门框又顿住，转身从袖中摸出枚铜板："小桃妹妹，我方才在书房打翻了茶盏，麻烦你去厨房讨碗姜茶来？
我这胃寒的毛病，沾了凉就犯。"
小桃接过铜板，眼睛立刻弯成月牙："林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她转身跑远时，柳清照注意到她的绣鞋尖刚转过影壁，便迅速闪进廊下的夹道。
墙根的青苔滑得她险些踉跄，却顾不上疼——方才黄药师说要去终南山，若铁掌帮和欧阳家的人此刻动手，藏书阁里的《九花玉露丸丹方》和《桃花岛阵图》怕是要遭殃。
密道口藏在西厢房后墙第三块砖下。
柳清照蹲下身，指尖沿着砖缝摸索，指甲刮过一道极细的凹痕时，听见"咔嗒"轻响。
石砖向里陷了半寸，她借着月光扒开缝隙，霉味混着潮土气扑面而来——这密道她前日抄话本时听老仆闲聊过，说是二十年前周伯通被困桃花岛时挖的，直通海边礁石群。
越往深处走，石壁越凉。
柳清照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橙黄的光映出石壁上斑驳的水痕，还有几处新蹭的泥印——像是有人刚从这里经过。
她心跳陡然加快，脚步放得极轻，直到前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黄老鬼今夜里看那小书生的眼神不对。"是裴炎的声音，带着梅超风独门的沙哑，"我在窗外听了半晌，他连易安居士的字都问出来了。"
"慌什么？"另一道声音懒洋洋的，正是欧阳克，"那酸秀才懂什么？
就算黄药师起疑，等咱们把'真经'送到白驼山，他连悔棋的机会都没有。"
柳清照的呼吸一滞。
她紧贴着石壁，指尖掐进掌心——原著里欧阳锋为夺《九阴真经》设过局，难道这次他们要借桃花岛藏书阁的《总纲》做文章？
"可那书生方才还跟着冯默风查后墙鞋印......"裴炎的话没说完，就被欧阳克冷笑打断："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酸丁，能翻出什么浪？
倒是你，若再把'千蛛万毒手'的毒粉撒偏半寸，小心我把你丢去喂鲨鱼。"
柳清照后背沁出冷汗。
她正要后退，鞋尖却磕到块松动的碎石。"谁？"欧阳克的喝问像淬了毒的箭，紧接着传来衣袂破空声——他竟直接朝她藏身的石壁劈了掌！
石屑飞溅的瞬间，柳清照反手从腰间扯下香囊。
薄荷粉混着艾草香"唰"地撒向空中，呛得欧阳克连退两步，捂住口鼻咳嗽。
她趁机猫腰往密道深处跑，发顶的玉冠被石壁撞得歪了，却顾不上扶——她记得这密道有三个出口，左边通前院，右边通海边，中间那个......
"追！"欧阳克的怒喝在身后炸响。
柳清照咬着牙往前冲，直到摸到石壁上三道刻痕——那是她前日抄话本时偷偷做的标记。
她往左一拐，石缝里漏进的月光突然亮了些，抬头竟看见棵老松树的枝桠探进密道。
"昭烈！"她低喊一声，手刚搭上树干，腰间突然一紧。
杨过的玄铁剑鞘勾住她腰带，将她整个人提了上去。
两人落在松树杈上时，密道口传来欧阳克的骂声："定是那小书生！
追去藏书阁！"
"他们要抢《九阴真经》？"杨过的声音压得极低，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我在院外听见他们提'真经'二字。"
柳清照喘着气点头："欧阳克说要送'真经'去白驼山，黄岛主若丢了这东西......"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方才在书房顺的铜哨，"你引开前院守卫，我去藏书阁把《总纲》藏到暗格里——我前日抄话本时见冯默风整理过，暗格在第三排书架下。"
杨过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发间歪掉的玉冠，又迅速收回："小心机关。"他转身时，玄铁重剑在腰间撞出闷响，转眼便消失在树影里。
柳清照猫着腰往藏书阁跑，经过演武场时正撞见冯默风带着四个弟子巡逻。
她刚要躲，冯默风突然驻足，盯着地上几片被踩碎的桃花瓣——那是她方才跑过桃林时蹭上的。
"是林公子。"冯默风低声对弟子道，"去前院看看，别惊了岛主。"他转身时，柳清照已经闪进藏书阁侧门。
暗格的铜锁比她想象中好开。
柳清照摸出发簪挑开锁簧，将《九阴真经总纲》塞进最里层，又原样锁好。
等她退出来时，窗外传来欧阳克的骂声："分明看见人进来了！"
她贴着柱子屏息，直到脚步声渐远，这才绕到后窗翻出去。
月光下，杨过正倚在院墙上等她，玄铁剑斜斜插在脚边，剑尖挑着片欧阳克的绣金袖角。
"他们去了海边。"他说，"冯默风带人追过去了。"
柳清照扯了扯被划破的袖口，突然笑出声："黄岛主若知道今晚有人想偷他的宝贝......"
"他已经知道了。"杨过指了指书房方向。
黄药师正站在廊下，白发被夜风吹得散乱，却稳稳端着茶盏。
见两人望过来，他举了举茶盏，唇畔勾起丝极淡的笑。
"走。"柳清照拽了拽杨过的衣袖，"回房补觉，明日还要跟岛主去终南山呢。"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时，白驼山驻地的灯火在海边忽明忽暗。
欧阳克踢开脚边的石子，掀开门帘时眼底泛着冷光："叔父，那林昭今夜在密道里耍了我。"
欧阳锋正在调制药炉，红瞳在火光里发亮："哦？"
"他懂密道，会使迷香，连冯默风都被他牵着走。"欧阳克扯松领口，"最奇的是......他竟能让杨昭烈那冰坨子替他跑腿。"
欧阳锋的手顿了顿，药勺"当啷"掉进药炉。
他盯着跳动的火苗，忽然低笑起来："有趣，当真有趣。"
而此刻的应天书院宿舍里，柳清照正揉着发疼的后颈。
杨过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低声道："明日去终南山，我跟你同去。"
"你不是要回古墓？"
"古墓不急。"杨过转身时，月光落在他耳尖，"我怕你又踢翻石子。"
柳清照抄起枕头砸过去，却在半空被他单手接住。
两人的笑声混着夜风声飘出窗外，没入桃花岛的晨雾里——谁也没注意到，黄药师的书房窗纸后，那道白发身影立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将手中那卷刚摊开的《漱玉词》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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