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外的桃花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柳清照回到厢房时，窗棂上已爬了层薄霜。
她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指腹擦过袖口被黄蓉拽出的褶皱——那丫头的力道比看起来大得多，像是要把所有的疑惑都攥进指缝里。
"咚咚。"
敲门声惊得烛火晃了晃。
她刚应了声，黎生的声音便从门外挤进来："林兄，蓉姑娘说在后院梅树底下埋了坛十年女儿红，偏要拉着我等粗人，非说你品酒最是在行。"
柳清照的手指在案上顿了顿。
黎生是黄蓉新收的帮闲，说话总带三分讨好，可今夜声线里藏着丝不自然的紧绷。
她低头瞥见案角未收的《千金方》，书页间夹着半片晒干的曼陀罗——今早替程英配药时落下的。
"来了。"她应得爽快，转身时顺手抄起案头的铜火折子。
后院梅树的影子在地上织成网。
黄蓉立在树前，月白裙角沾着新泥，见她过来便笑："林兄可算来了，我和黎生挖了小半个时辰，这坛子偏生和我们较劲。"
黎生搓着手退到一旁，月光照得他后颈发亮——那是新冒的汗。
柳清照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潮湿的泥土，便觉脚底一空。
"小心！"她本能去抓黄蓉的衣袖，却见对方后退半步，眼尾的笑意未褪，"林兄，这陷阱可花了我三天时间。"
石板下的暗门轰然闭合时，柳清照听见头顶传来黎生的惊呼："蓉姑娘，这样是不是太......"
"闭嘴。"黄蓉的声音被隔绝在厚重的石墙外，"等他招了白驼山的秘密，我自会放他出来。"
水牢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钻。
柳清照跌坐在齐腰深的水里，仰头望着头顶巴掌大的石缝漏下的月光——果然是桃花岛的机关，连暗门都藏在梅树底下，既应了"踏雪寻梅"的雅趣，又能掩人耳目。
锁链扣住手腕的瞬间，她低头看了眼锁具——黄铜锁芯，锁身铸着桃花纹路，和昨日在黄蓉的《机关要术》里翻到的"落英锁"图样分毫不差。"比我家晾衣绳还松。"她轻声嗤笑，想起今早替程英修补晾衣绳时说的玩笑话，原来这丫头记着呢。
她扯下一缕长发，指腹感受着发丝的韧性——穿越前染过三次发，发质硬得像钢丝，倒成了现成的工具。
锁孔比指甲盖还小，她屏住呼吸将头发缠成细钩，顺着锁芯纹路慢慢探进去。
"静摩擦力等于动摩擦因数乘以正压力......"她默念着大学物理课的公式，发钩在锁芯里轻轻撬动。
水下的锁链突然发出"咔嗒"一声，她手腕一松，锁链"哗啦"坠进水里。
"抱歉了，蓉姑娘。"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声音里带了丝促狭，"你这水牢防君子不防社畜。"
顺着水道摸出时，看守房的灯还亮着。
老周的呼噜声混着酒气飘出来，他歪在竹椅上，腰间的刀坠子晃得人眼晕——那是枚刻着"铁"字的铜牌，和梅超风门下的标记如出一辙。
柳清照捡起块碎石扔向窗棂。"谁？"老周惊醒时刀已出鞘，却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僵住："你......你不是被关进水牢了？"
"老周，二十年前牛家村的雨，下得可大？"她往前走了半步，"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扫过你右肩，你躲进染坊的染缸里，缸里泡着靛蓝染料，后来你右肩的伤好了，可皮肤却总泛着青。"
老周的刀"当啷"落地。
他伸手去摸右肩，隔着粗布短打都能摸到那片泛青的皮肤："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见过真正的恶人。"柳清照弯腰捡起刀，刀身映出她沾着泥的脸，"梅超风现在还在找当年漏网的活口，你替黄蓉守水牢，她若知道你和白驼山有旧......"
"我没有！"老周急得直摆手，"当年我就是个挑货郎，根本没见过梅超风的面！"
"所以现在是报恩的机会。"她把刀塞回他手里，"帮我，我保你后半辈子不用再躲躲藏藏。"
老周盯着刀把上的铜锈看了三息，突然跪下来："姑娘救我！"
与此同时，桃花岛外围的礁石滩上，杨过的玄铁剑劈开最后一人的刀。
青蛇帮的血混着海水漫进石缝，他擦了擦剑刃上的血珠，目光投向水牢方向——方才那簇火光太不寻常，像是有人故意引他过去。
"敢动她。"他低声呢喃，玄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便断他一臂。"
水牢入口的陷阱是老周设的。
柳清照缩在暗处，看黄蓉举着火把冲进来，发梢被风掀起，露出耳后那颗朱砂痣——和今早替她理鬓发时摸到的位置分毫不差。
"林昭？"黄蓉的声音在水牢里撞出回音，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锁链，指节捏得发白，"你到底......"
"蓉姑娘。"柳清照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却又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水牢的锁链，可比我家晾衣绳松多了。"
黄蓉猛地转身，火把"啪"地掉在地上。
她望着柳清照滴水的衣袖，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栽在我手里。"
"我本不想瞒你。"柳清照往前走了半步，"只是有些事，说出来你未必信。"
黄蓉的指尖在身侧收紧。
她望着柳清照眼底的坦诚，忽然想起今早她替程英擦鞋面时的模样——那时她就该明白，能把毒舌说成关心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我信。"她轻声说，"但你得告诉我，白驼山的人是不是......"
"嘘。"柳清照突然竖起食指。
夜风中飘来缕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极了蛇蜕混着血的味道。
她抬头望向夜空，正见道黑影掠过月亮，发间的银饰闪着幽光——那是梅超风标志性的银质发簪。
黄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骤变："是......"
"先躲起来。"柳清照拽着她往暗处退，余光瞥见杨过的玄铁剑在不远处闪了闪，像颗定心丸落进心里。
夜风卷着梅超风的冷笑钻进水牢："《落英剑法》残卷......我找了二十年，终于闻到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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