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霜峰时,天已全黑。
颜百黎跟在独孤恒芜身后,偷偷打量着他的背影。月光洒在他的白衣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而去。
她忽然有些心慌。
“师父……”她小声开口,“您生气了吗?”
独孤恒芜脚步未停:“为何生气?”
“因为我……超时了。”她低头看着脚尖,“还擅自问了您的事……”
独孤恒芜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炼丹,有益。”
颜百黎抬头,对上那双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睛。
“至于其他……”他顿了顿,“你想问便问。”
颜百黎心头一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师父,您喜欢我炼的丹药吗?”
独孤恒芜:“……不错。”
“那下次我还给您炼!”她雀跃道,“贺师爷说我有天赋,以后可以学更高级的……”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注意到独孤恒芜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夜深人静,颜百黎却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脑海中全是独孤恒芜那句“因为这是最快的路”。
——最快的路?为了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推开窗。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远处的清霜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青鸾剑,悄悄出了门。
清霜峰顶,月华如练。
颜百黎独自练着《椿汐剑诀》,一招一式都比白日更加流畅。青色的剑气在月光下流转,如潮汐涌动,生生不息。
“第七式‘万木逢春’,手腕再抬高三分。”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颜百黎吓了一跳,剑势顿时乱了。
“师、师父!”她慌忙转身,“您怎么……”
独孤恒芜不知何时站在崖边,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辉,更显得超凡脱俗。
“睡不着?”他问。
颜百黎老实点头:“在想您白天说的话……”
独孤恒芜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剑。”
颜百黎连忙递上青鸾剑。
只见独孤恒芜手腕轻转,剑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是“万木逢春”的起手式。
但与颜百黎练的不同,他的剑势更加磅礴,剑气所过之处,竟有点点灵光浮现,如万千嫩芽破土而出。
颜百黎看呆了。
“看清楚了?”他收剑问道。
她用力点头:“师父好厉害!”
独孤恒芜将剑还给她:“试试。”
颜百黎深吸一口气,模仿着他的动作。这一次,剑势果然更加圆融,青色剑气化作片片灵叶,在月光下翩跹起舞。
“对了。”独孤恒芜难得赞许。
颜百黎惊喜地抬头,却见他已转身走向崖边。
“师父?”她跟上去,“您经常半夜练剑吗?”
独孤恒芜望着远处的云海:“嗯。”
“为什么?”
“清净。”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颜百黎心头微酸。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师父选择无情道,选择日夜苦修,或许只是因为……
他太孤独了。
“那我以后陪您!”她脱口而出,“我也喜欢清净!”
独孤恒芜转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随你。”
接下来的日子,颜百黎真的每晚都来。
有时练剑,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崖边,看师父舞剑。独孤恒芜的话依旧很少,但颜百黎能感觉到,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冷疏离。
偶尔,他会在她练得好的时候,轻轻说一句“不错”;偶尔,也会在她偷懒打瞌睡时,用剑气凝成一片雪花,落在她鼻尖上。
这一夜,颜百黎带来一壶百花酿。
“师父!”她献宝似的举起酒壶,“我从殷师叔那儿偷……借来的!据说用百花谷的灵花酿制,可香了!”
独孤恒芜皱眉:“胡闹。”
“就尝一口嘛~”她眨巴着眼睛,“我都十六了,在凡间都能嫁人了……”
独孤恒芜眸光一沉:“谁要娶你?”
颜百黎:“……啊?”
空气突然安静。
独孤恒芜似乎也意识到失言,转身背对着她:“……练剑。”
颜百黎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噗嗤一笑:“师父,您好奇怪哦……”
“加练。”
“……哦。”
她乖乖拿起剑,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月光下,师徒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渐渐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凌霄殿深处,独孤月娥的寝宫。
紫纱垂落,熏香袅袅。独孤月娥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
玉佩表面原本覆着一层薄霜,此刻却停止了继续凝结,反而隐隐有消融的迹象。
“呵……”她红唇微勾,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人的心,乱了呢。”
玉佩中倒映出一抹模糊的身影——白衣墨发,眉目如画,正是独孤恒芜。
独孤月娥指尖轻点玉佩,冰晶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阿芜啊阿芜,你娘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变成一块冰疙瘩。”
她望向窗外的月色,轻叹一声:“她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与此同时,清霜峰顶。
颜百黎正笨拙地给独孤恒芜展示她新学的剑招。
“师父您看!这招‘汐月同辉’我练了好久……”她手腕一转,青鸾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气如月光倾泻,竟有几分神韵。
独孤恒芜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她因运动而泛红的脸颊上:“尚可。”
颜百黎撇撇嘴:“就不能多夸两句嘛?”
“厉害。”
“……”
她正要反驳,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独孤恒芜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腰,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颜百黎抬头,正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寒眸。
月光下,师父的睫毛纤长如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带着熟悉的冷香。
“师、师父……”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心跳如擂鼓。
独孤恒芜似乎也怔住了,竟没有立刻松开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直到一片雪花落在颜百黎的鼻尖——
“阿嚏!”
独孤恒芜这才如梦初醒,迅速退后一步:“……回去。”
颜百黎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哦……”
她偷偷抬眼,却发现师父的耳尖……似乎也红了?
翌日清晨,颜百黎正在青竹苑练剑,忽然收到一张传音符。
“小百黎,速来凌霄殿~”——是独孤月娥的声音。
她忐忑地来到主峰,只见独孤月娥正懒洋洋地倚在寒玉座上,指尖绕着一缕发丝。
“掌门师祖。”颜百黎恭敬行礼。
独孤月娥笑眯眯地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她握住颜百黎的手腕,一缕灵力探入:“嗯,《椿汐剑诀》小成了?不错不错。”
颜百黎腼腆地笑笑:“都是师父教得好。”
“是吗?”独孤月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听说……某人最近总是半夜去清霜峰?”
颜百黎瞬间涨红了脸:“我、我只是去练剑……”
“哦~”独孤月娥拖长音调,“练剑啊……”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留影石,灵力注入后,浮现出昨晚清霜峰的画面——独孤恒芜扶着颜百黎的腰,两人四目相对的场景。
颜百黎:“……!!”
“哎呀呀,”独孤月娥假装叹气,“我这徒弟,从小到大都没跟人这么亲近过呢。”
颜百黎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掌门师祖!”
独孤月娥大笑,忽然正色道:“百黎,你知道恒芜为什么选择无情道吗?”
颜百黎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