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苑内,夕阳斜照。
颜百黎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揉着酸痛的胳膊复盘今日的比试。忽然,院门被轻轻推开,钟茉拎着一个食盒,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小百黎~师叔给你带好吃的来啦!”
颜百黎眼睛一亮:“钟师叔!”
食盒一打开,香气四溢——百花糕、灵蜜酥、翡翠莲子羹,全是天元山有名的点心。
“快尝尝,”钟茉托着腮看她,“这可是我特意从膳食堂抢来的。”
颜百黎捏起一块百花糕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好好吃!谢谢师叔!”
钟茉笑眯眯地看着她,忽然凑近:“听说你今天在擂台上嘀咕我们‘神出鬼没’?”
“噗——”颜百黎差点呛到,“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钟茉得意地眨眨眼,“这天元山上,只要我想听,没什么能瞒过我。”
颜百黎放下糕点,好奇地问:“师叔,为什么每次有什么事,您总是第一个知道啊?”
钟茉神秘一笑,指尖凝聚一缕青色灵力:“因为我是风灵根,修炼的是——”
她轻轻一吹,灵力化作一缕清风,绕着颜百黎转了一圈,最后在她耳边轻轻一拂。
“听风吟。”
颜百黎瞪大眼睛:“这是什么功法?”
“简单来说,”钟茉把玩着发梢,“在我‘听风吟’范围内,风所过之处,皆入我耳。”
颜百黎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那、那我之前跟师父说的话……”
“哦~”钟茉拖长音调,笑得促狭,“你说那些‘师父好香’‘师父最好看’之类的话?”
颜百黎:“……”
她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钟茉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啦,师叔我才没那么无聊,整天偷听小师侄说悄悄话~”
她眨眨眼:“不过某些特别‘有趣’的对话,风儿总是格外热情地往我耳朵里送呢~”
颜百黎把脸埋进手掌里,闷声哀嚎:“师叔!”
钟茉笑够了,忽然正色道:“其实这功法有利有弊。风声嘈杂,要学会分辨重点。”她轻叹,“不过这玩意儿可不好练,当年粹骨我差点死了……”
颜百黎抬头:“粹骨?”
钟茉摆摆手:“陈年旧事了。”她转移话题,“对了,大比在即,你可要加油啊。”
“嗯!”颜百黎重重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师叔,您的‘听风吟’能覆盖多远啊?”
钟茉神秘一笑:“你猜?”
她站起身,紫衣在晚风中轻扬:“至少整个清霜峰的风吹草动……”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一阵风般消散在院中,只余一缕余音袅袅——
“都逃不过我的耳朵哦~”
颜百黎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半晌才回过神,哭笑不得:“这些师叔……怎么一个比一个像神仙啊!”
她低头看了看食盒里剩下的糕点,忽然笑出声来。
有这样一群可爱的长辈,天元山的日子,似乎永远不会无聊呢。
不过粹骨是什么?
算了,去藏书阁查查吧。
颜百黎踮着脚尖在古籍区翻找,指尖划过一卷卷泛黄的书简。《灵根异闻录》《淬体秘要》《风灵根溯源》……她抽出一本又一本,却始终没找到关于“粹骨”的详细记载。
“在找什么?”
一道温润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颜百黎手一抖,书简“啪”地掉在地上。
“祁、祁师叔!”她拍着胸口转身,只见祁欢一袭青衫,手持竹简,正含笑看着她,“您怎么也神出鬼没的……”
祁欢弯腰捡起书简,笑道:“我方才就在隔壁书架,是你太专注了。”他看了眼书简标题,“《灵根淬炼术》?你想查粹骨?”
颜百黎眼睛一亮:“师叔知道?”
“略知一二。”祁欢领着她来到窗边的茶案前,煮水沏茶,“粹骨是上古流传的一种秘术,能将双灵根淬炼成单灵根,使灵力更加精纯。”
茶香袅袅中,他继续道:“比如原本是金木双灵根,通过粹骨可舍弃木灵根,独留金灵根,修炼速度倍增。”
颜百黎捧着茶杯:“那钟师叔她……”
“钟师姐本是风水双灵根。”祁欢神色凝重,“当年为修炼‘听风吟’,她强行粹去水灵根,只留风灵根。”
“会很痛吗?”
祁欢沉默片刻:“粹骨之痛,犹如抽筋剥髓。十人尝试,九人殒命。”
颜百黎手一颤,茶水洒了几滴。她想起钟茉总是笑吟吟的模样,很难想象她曾经历过如此痛苦。
“那……成功后会怎样?”
“灵力纯度提升,但……”祁欢轻叹,“会留下永久损伤。钟师姐的耳力之所以超凡,正是因为粹骨时伤了听觉经络,反而阴差阳错强化了‘听风吟’。”
窗外忽然吹进一阵风,翻动了案上的书页。
颜百黎怔怔出神:“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因为她要做榜样。”祁欢望向剑阁方向,“一开始天元山的首席弟子是钟茉。”
“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几个中最小的夜莺颂都一百三十四岁了,在独孤恒芜来之前,钟茉是我们的大师姐,她是谢师叔捡回来的,在天才云集的天元山,她的天赋并不出色。”
祁欢轻抿了一口茶,眼神飘向窗外:“但钟师姐这人啊……她骨子里就刻着‘不服输’三个字。”
“当年谢师叔在山下捡到她时,她正被一群野狗围着,明明浑身是伤,手里还死死攥着半个馒头。”祁欢摇头轻笑,“谢师叔说,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头小狼崽。”
颜百黎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禁握紧了茶杯。
“入门测试时,她资质平平,被分到外门。”祁欢指尖轻点桌面,“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丫头硬是蹲在掌门殿外三天三夜,非要重测。”
“后来呢?”
“后来?”祁欢突然笑出声,“她把测试用的灵石给咬碎了。”
“啊?!”颜百黎差点打翻茶盏。
“说是嫌灵石反应太慢。”祁欢模仿着钟茉当年的语气,“‘这破石头根本测不准,我明明还能更厉害!’”
窗外竹影婆娑,祁欢的声音渐渐低沉:“可修仙界就是这么残酷。再要强的人,遇到真正的天才……”
他突然噤声,因为一阵清风拂过案几,吹散了茶烟。
颜百黎却突然想到什么:“所以钟师叔才要粹骨?”
祁欢轻轻点头:“是啊,她修炼听风吟就是为了知道谁在说她坏话,她就过去把人打一顿……”
“祁欢!”钟茉的声音突然从书架后传来,“又在跟小辈揭我老底?”
只见紫衣女子抱着一摞书简转出来,发间玉簪叮当作响。她脸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着危险的光。
祁欢立刻举起双手:“师姐明鉴,我这是在教育晚辈要量力而行。”
“哦?”钟茉把书简往案上一放,挑眉看向颜百黎,“那这小家伙听完是更胆小了,还是更想试试粹骨了?”
“师叔,”她直视钟茉的眼睛,“我想知道……疼吗?”
藏书阁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竹简的呼吸声。
钟茉的笑容淡了淡,随手拿起一块颜百黎没吃完的百花糕:“疼啊,疼得想把自己撕成两半。”她咬了口糕点,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但想到能比那群天才跑得更快,又觉得挺值。”
祁欢不赞同地皱眉:“师姐……”
“行了。”钟茉拍拍手上的糕屑,突然捏住颜百黎的脸颊,“都是过去事了,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个独孤恒芜,我现在还是大师姐呢!真是见鬼,他才二十岁,我还得喊他师兄……”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让颜百黎会心一笑。
窗外暮色渐沉,三位师叔侄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织在藏书阁的木地板上,像一幅温暖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