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后山,灵果林。
颜百黎拎着竹篮,踮着脚尖在枝桠间寻觅熟透的朱果。秋风拂过,几片红叶打着旋儿落下,衬得她鹅黄衫子格外明艳。
“奇怪,明明听说这里的朱果又大又甜……”她小声嘀咕着,拨开一丛枝叶,“该不会都被摘光了吧?”
“哼,哪来的小贼,敢偷摘我戒律堂的灵果?”
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惊得颜百黎差点摔了篮子。
她仰头望去,只见茂密的树冠间斜倚着个黑衣少年,嘴里叼着根草茎,腰间七柄短剑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夜、夜师叔?”颜百黎认出了这位柳旭长老的亲传弟子,连忙行礼,“弟子不是偷摘,是贺师爷说可以来捡些落果……”
夜莺颂轻巧地跃下树枝,落地时连片叶子都没惊动。他生得极俊俏,杏眼薄唇,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几分风流,偏生摆着张冷脸,活像谁欠他八百灵石似的。
“贺师叔?”他抱臂打量着颜百黎,“你就是独孤师兄新收的小徒弟?”
“是,弟子颜百黎。”
“听说你大比时越阶战平了端阳境?”夜莺颂突然凑近,吓得颜百黎后退半步,“不过是取巧罢了,若真动起手来,三招之内你必败。”
颜百黎:“……”
这位师叔怎么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她正不知如何接话,却见夜莺颂突然转身,衣袖一挥——哗啦啦,几十颗红艳艳的朱果从枝头坠落,精准地落入她的竹篮。
“喏,拿去。”他别过脸,“反正也是要喂灵兽的。”
颜百黎看着满满一篮朱果,有些懵:“多谢师叔,但……”
“但什么但!”夜莺颂耳尖微红,“再啰嗦我就把你当偷果贼抓去戒律堂!”
他说着就要走,颜百黎却眼尖地发现他腰间短剑的剑穗——那分明是独孤恒芜独创的晶霜结!
“师叔也喜欢我师父的剑法?”她脱口而出。
夜莺颂猛地僵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胡说什么!我、我只是觉得这结法实用而已!”
他慌乱地按住剑穗,却听“叮”的一声,一枚玉简从袖中滑落。颜百黎弯腰捡起,只见简上刻着《寂雪剑诀心得》几个小字,落款正是独孤恒芜。
空气突然安静。
夜莺颂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突然一把抢过玉简:“看什么看!这是当年师兄指点我剑法时给的!才、才不是特意收藏的!”
颜百黎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弟子明白,师叔与我师父定是常有切磋。”
“那当然!”夜莺颂骄傲地扬起下巴,“师兄每月都会来戒律堂与我练剑,还夸我‘七绝剑’使得好!”
他忽然警觉地眯起眼:“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跟我抢师兄吧?”
“啊?”
“我警告你!”夜莺颂恶狠狠地凑近,却在距离颜百黎鼻尖三寸处突然刹车,别扭地扭开头,“……师兄最讨厌黏人的徒弟,你、你最好收敛点。”
颜百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位师叔哪里是戒律堂的冷面执事,分明是个护食的猫儿!
“笑什么笑!”夜莺颂气急败坏地跺脚,“再笑我就……”
“莺颂。”清冷的嗓音突然从林外传来。
二人同时转头,只见独孤恒芜不知何时站在了林边,白衣胜雪,眉目如画。
“师兄!”夜莺颂瞬间变脸,欢快地跑过去,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嚣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要检查我的七绝剑?我最近新创了一招……”
独孤恒芜轻轻按住他凑过来的脑袋,目光却落在颜百黎身上:“该回了。”
夜莺颂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指着颜百黎:“师兄你……你是来接她的?!”
独孤恒芜微微颔首:“嗯。”
“凭什么!”夜莺颂委屈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入门这么多年你都没接过我!”
颜百黎抱着果篮,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凶巴巴的师叔此刻眼眶泛红,活像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时竟有些愧疚。
“夜师叔,要不这些朱果……”
“谁稀罕!”夜莺颂一抹眼睛,转身就要跑,却被独孤恒芜拎住后领。
“明日辰时。”独孤恒芜递给他一卷竹简,“新创的剑谱。”
夜莺颂瞬间阴转晴,宝贝似的抱住竹简:“师兄最好了!”
他冲颜百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溜烟跑没了影。
回清霜峰的路上,颜百黎偷瞄着师父的侧脸,小声道:“师父,夜师叔他……”
“孩子心性。”独孤恒芜淡淡道,“不必理会。”
山风拂过,吹落几片枫叶。颜百黎忽然觉得,这座冰山下,原来藏着这么多温暖的故事。
而她,正一步步走进故事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