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灯泡忽明忽暗，发出恼人的嗡嗡声。姜小帅靠在墙角，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右腿的伤口已经发炎，热度烧得他视线模糊。但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喝点水。"郭城宇递来一个塑料杯，眉头紧锁，"你发烧了。"
姜小帅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
三天了，自从逃离郭宅，他们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躲在这个废弃的地下室里。郭城宇联系了几个信得过的朋友，但组织的眼线遍布全城，他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你联系上你父亲了吗？"姜小帅哑着嗓子问。
郭城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婚戒——那枚在混乱中还没来得及摘下的戒指："医院被监视了。不过律师送来了这个。"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更多的'血契'文件。"
姜小帅强撑着坐直，翻阅文件。随着阅读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文件揭示了更可怕的真相：组织不仅控制着地下世界，还通过郭氏集团等企业洗钱，构建了一个庞大的犯罪帝国。而郭父近年来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准备向国际刑警举报。
"所以组织派你来监视我。"郭城宇靠在对面墙上，长腿伸展开来，"看我是否知道这些秘密。"
姜小帅点头，随即又摇头："最初是这样。但后来..."他的声音低下去，"任务变更了。"
"变成什么？"
"确认你是否掌握核心机密。如果是..."姜小帅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郭城宇冷笑一声："然后呢？杀了我？"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那些日子，你每晚睡在我身边，是不是随时准备动手？"
这个问题像刀子般扎进姜小帅心脏。他想起那些夜晚，郭城宇熟睡时毫无防备的侧脸。有多少次，他的匕首就藏在枕下，却始终没有出手。
"是的。"他诚实回答，"最初是。"
郭城宇的表情瞬间结冰。他站起身，来回踱步，像是无法忍受与姜小帅共处一室："我真TM的傻，居然毫无保留的相信你。"
"郭城宇。"姜小帅艰难地站起来，腿伤让他踉跄了一下，"看看这个。"他递出一页文件，"认识这个人吗？"
文件上是一张中年男子的照片，西装革履，面容和善。郭城宇皱眉："张世诚？父亲的商业伙伴，上个月刚来家里吃过饭。"
"组织的杀手，代号'财神'。"姜小帅的声音冰冷，"他负责洗钱业务。你父亲收集的证据主要针对他。"
郭城宇的脸色变了："所以那天晚上的袭击..."
"不全是冲你来的。"姜小帅点头，"组织发现你父亲在调查他们，决定除掉整个郭家。"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姜小帅瞬间警觉，一把拉过郭城宇蹲下，同时拔出枪。引擎声渐渐远去，两人却仍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郭城宇的呼吸喷在姜小帅脸上，温热而急促。
"为什么救我？"郭城宇突然问，"如果你忠于组织，应该让他们杀了我。"
姜小帅的睫毛微微颤抖。这个问题他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是因为任务吗？是因为"血契"吗？还是因为...
"你的日记。"郭城宇轻声说，"我看到了最后那页。"
姜小帅猛地抬头，撞进郭城宇深邃的眼眸中。那页日记他从未打算让任何人看到，那是他最脆弱的一面：
「如果有一天必须选择，我会救郭城宇。哪怕这意味着永远见不到妹妹。哪怕这意味着死亡。」
"那是..."姜小帅的喉咙发紧，"职业失误。"
郭城宇突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顶尖杀手'夜昙'也会失误？"
"只对你。"姜小帅低声承认。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灯光下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流动。郭城宇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姜小帅的脸颊。这个简单的触碰让姜小帅浑身一颤——七岁起，他就再未被如此温柔地触碰过。
"我该恨你的。"郭城宇的声音低沉沙哑，"你骗了我，利用我，甚至准备杀我。"
姜小帅闭上眼睛，等待判决的降临。作为杀手，他早已习惯被憎恨。但来自郭城宇的恨意，却比任何子弹都更致命。
"但我看了你的日记。"郭城宇的拇指擦过他的下唇，"看了你如何挣扎，如何痛苦...如何慢慢爱上你要杀的人。"
姜小帅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郭城宇的脸近在咫尺，眼中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温柔的情绪。
"我接任务是为了杀你。"姜小帅轻声坦白，"却爱上了要保护的目标。"
郭城宇的呼吸一滞："我娶你是为了继承权，"他慢慢靠近，"却把真心赔给了要监视的人。"
两人的唇几乎相触，突然，姜小帅的加密手机震动起来。他迅速查看信息，脸色骤变："不好！他们找到我妹妹了！"
信息是一张照片：一个瘦弱的女孩被绑在椅子上，嘴被胶带封住。背景是组织的标志性黑墙。文字只有简单一句："午夜，旧码头。一个人来。"
郭城宇夺过手机："这是陷阱！"
"我知道。"姜小帅已经开始收拾武器，"但我必须去。"
"你疯了？他们会杀了你！"
姜小帅停下动作，看向郭城宇："她是我妹妹！八岁那年我被组织带走时，他们留下了她...作为控制我的筹码。"他的声音哽咽，"我必须去..."
郭城宇的表情变了。他抓起自己的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陈队？是我，郭城宇。计划提前，今晚行动。"他停顿一下，"带上反黑组全部人手。"
姜小帅震惊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救人。"郭城宇挂断电话，眼神坚定如铁，"我联系了警方反黑组，他们盯这个组织很久了。本来计划等收集更多证据，但现在..."他看向照片，"时间不等人。"
"你什么时候——"
"从知道你是'夜昙'那天起。"郭城宇从背包里取出另一部手机，调出一张地图，"我父亲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加上你提供的内部信息，足够摧毁组织了。"
姜小帅呆在原地。他原以为郭城宇会恨他，会离开他，却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直在暗中筹划救他...和他的妹妹。
"为什么？"他轻声问。
郭城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枚婚戒，在昏暗灯光下依然闪着微光："因为无论开始多么虚假，这个承诺对我来说...已经变成真的了。"
他重新戴上戒指，然后向姜小帅伸出手："一起结束这一切？"
姜小帅看着那只手，想起那些共度的早晨，那些温柔的触碰，那些无需言语的默契。也许，在无数谎言中，有些感情是真实的。
他握住了那只手。
午夜时分的旧码头阴森寂静。海风裹挟着咸腥味呼啸而过，拍打着废弃集装箱，发出诡异的回响。
姜小帅独自走在空荡的码头上，双手插兜，步伐稳健。右腿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警惕着可能的伏击。
"夜昙。"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久等了。"
莫云从集装箱后走出，银质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两名持枪守卫，中间是被捆绑的姜小帅妹妹——小雨。
"哥哥！"小雨挣扎着喊道，声音嘶哑。
姜小帅的拳头在口袋里握紧，但表面依然冷静："放了她。我按约定一个人来了。"
莫云笑了："老板很失望，夜昙。他把你当儿子培养，你却为个男人背叛组织。"
"放了她。"姜小帅重复道，声音如冰，"你的目标是我。"
莫云做了个手势，守卫推着小雨向前："先证明你的忠诚。"他扔来一把枪，"杀了那个姓郭的。"
姜小帅接住枪，心跳加速。就在这时，码头灯光突然大亮！数辆警车呼啸而至，将整个码头团团围住。
"警察！放下武器！"
莫云咒骂一声，一把抓过小雨作为人质："夜昙！你竟敢——"
枪声响起。莫云的手腕爆出一朵血花，他惨叫一声松开小雨。姜小帅抬头，看到郭城宇站在集装箱顶部，手中的狙击枪还冒着烟。
"跑！小雨！"姜小帅大喊，同时向莫云冲去。
场面瞬间混乱。守卫们开火还击，警方特警队迅速展开攻势。姜小帅一个翻滚接住妹妹，将她护在身下，同时回手两枪击倒最近的敌人。
"哥哥..."小雨颤抖着抓住他的衣领，"我好怕..."
"没事了。"姜小帅轻吻她的额头，"我带你回家。"
一声怒吼传来。莫云不知何时绕到侧面，举枪瞄准了姜小帅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扑过来——
"砰！"
枪声过后，姜小帅转身，看到郭城宇挡在他面前，胸口晕开一片鲜红。
"郭城宇！"他失声喊道。
莫云冷笑着准备补枪，却被赶来的特警一枪击毙。姜小帅顾不上其他，一把抱住倒下的郭城宇。
"你这个...白痴..."郭城宇艰难地说，嘴角渗出血丝，"防弹衣...在车上..."
姜小帅这才注意到子弹打在防弹插板上，但冲击力仍造成了严重内伤。他颤抖着手按压伤口："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
郭城宇虚弱地抓住他的手："你...没事吧？"
姜小帅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没事。你为什么要冲出来？我可以躲开的！"
"因为..."郭城宇咳出一口血，"我答应过...保护你..."
警笛声、喊叫声、雨声，一切仿佛都远去了。姜小帅紧紧抱住郭城宇，像抱住生命中最后的温暖。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任务更重要，比生命更珍贵。
"别睡！看着我！"他拍打郭城宇的脸，"你不是说要给我真正的婚礼吗？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你母亲种的昙花吗？"
郭城宇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但嘴角却勾起一丝微笑："放心，死不了，我还要留着命和你一起共度余生呢……"
当救护人员将郭城宇抬上担架时，姜小帅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医护人员试图分开他们，郭城宇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枚戒指塞进姜小帅手心——那是他们的婚戒，内侧刻着"To my unexpected one"。
"等我..."姜小帅哽咽道，"这次换我等你。"
三个月后，春日的阳光洒满医院花园。
姜小帅推着轮椅，小心避开路上的石子。郭城宇坐在轮椅上，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子弹造成的肋骨骨折和内出血差点要了他的命，但两个月的重症监护后，他终于挺过来了。
"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姜小帅调整轮椅方向，让郭城宇能晒到太阳。
"那太好了。"郭城宇伸了个懒腰，"帅哥哥~再躺下去我都要长蘑菇了。"
这三个月改变了很多。组织在本市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多名高层落网，虽然老板和少数核心成员逃脱，但已经构不成威胁。郭父康复后主动配合警方调查，提供了关键证据。而姜小帅的妹妹小雨，则在郭家别墅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和心理治疗。
"律师早上来电话了。"郭城宇说，"关于我们的...婚姻状况。"
姜小帅的手指微微收紧。在法律上，他们仍是夫妻。但那场婚姻始于谎言，他不知道郭城宇会如何选择。
"我想..."郭城宇转身握住他的手，"我们应该重新开始。"
姜小帅愣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郭城宇从轮椅上站起来——医生其实已经允许他短距离行走——单膝跪地，"姜小帅，不是作为任务，不是作为契约，你愿意真正嫁给我吗？"
阳光在郭城宇的发梢跳跃，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姜小帅看着这个曾经是他任务目标的男人，这个为他挡子弹的疯子，这个让他明白什么是爱的傻瓜。
"我有条件。"他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
"什么条件？"
姜小帅蹲下身，与郭城宇平视，"以后无论多难的事，我们一起面对。"
郭城宇点头，眼中闪着光："我保证。"他掏出一个小绒盒，里面是两枚新戒指，"这次是真心的。"
姜小帅接过戒指，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怎么提前准备了戒指？你早就计划好要——"
郭城宇笑着吻住他，堵住了所有问题。
初夏的傍晚，城中最高级的酒店宴会厅灯火通明。
姜小帅站在镜子前，调整领结。身后，小雨正忙着给他的头发做最后定型："哥哥别动！要拍照的！"
"已经很完美了。"郭城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与姜小帅同款的白色西装，英俊得令人屏息。
小雨识趣地溜走，留下两人独处。郭城宇走近，帮姜小帅整理其实已经很完美的领结："紧张吗？"
"有点。"姜小帅承认，"第一次真正的婚礼。"
这也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那场慈善晚宴，姜小帅作为"夜昙"执行任务，而郭城宇作为目标出现。命运多么奇妙，将杀手与猎物，变成了爱人。
"给你。"郭城宇拿出一个小盒子，"新婚礼物。"
盒子里是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昙花图案——与组织的标志相似，但花朵是盛开的，下面有一行小字："真爱如昙，只为一人绽放。"
姜小帅的眼眶发热。他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礼物——那枚代表"夜昙"身份的黑色徽章，组织给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身份象征。
"我想埋了它。"他轻声说，"就在酒店花园里。与过去告别。"
郭城宇理解地点头，牵起他的手："走吧，仪式前还有点时间。"
花园里，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姜小帅跪在柔软的泥土上，亲手挖开一个小坑，将徽章放入。七岁被组织带走，十五岁成为"夜昙"，二十五岁遇见郭城宇...十八年的杀手生涯，就此画上句号。
"好了。"郭城宇拉他起来，轻轻拍去他膝盖上的泥土，"我的设计师先生该去参加自己的婚礼了。"
姜小帅微笑，任由郭城宇牵着他走向灯光璀璨的宴会厅。那里有他们的家人、朋友，有崭新的开始，有充满希望的未来。
在门槛处，姜小帅突然停下，捧住郭城宇的脸，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怎么了？"郭城宇有些惊讶。
"没什么。"姜小帅微笑，"只是想确认这是真的。"
郭城宇回以更深的吻："比真金还真。"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合二为一。远处，一株昙花正悄然绽放，洁白的花瓣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同最珍贵的誓言，短暂却永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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