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渊表情错愕,他抬眼看向唐瑞升:“这不就是私生饭吗?”
须书远眉头微蹙:“那你报警了吗?”
唐瑞升点了点头。
“报过警了,但是警察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丢的东西也达不到立案的标准。然后我就在公寓里面安装了摄像头。”
唐瑞升顿了顿,钟渊连忙问:“拍到人了吗?”
“拍到了,但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我只知道是个女的,她身上还穿着我丢在垃圾桶里的外套。”
唐瑞升的话让钟渊和须书远两个人不寒而栗。
钟渊眼底掠过一丝惊悸:“这也太可怕了吧!怪不得你之前突然要搬家,那现在呢?她去过你新搬的公寓了吗?”
唐瑞升往后靠在沙发里,阴影漫过他挺直的鼻梁。他缓缓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叩着膝盖:“我换了指纹锁,她打不开,可我总感觉她对我的行踪好像了如指掌一样。”
须书远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表情严肃:“她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样只能算是骚扰,这可就难办了。”
唐瑞升一脸愁容。
“她现在把婚纱都寄过来了,这事如果被笑笑知道,我就完了。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笑笑,钟哥,你也不要和司徒说。”
钟渊点头:“放心,我不会告诉秋然的。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会不会伤害你?我现在很担心你。”
唐瑞升起身把写在自己立牌上的字擦掉,然后把婚纱塞进垃圾袋里。
“没事,她不会伤害我的。”
唐瑞升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钟渊的心却总是悬着。
南京的秋末总带着点黏腻的凉,梧桐叶在街角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闻一笑把围巾又紧了紧,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半张脸——她已经三十三天没见过唐瑞升了。
那天在音乐节后台远远望见他时,聚光灯正打在他扬起的下颌线上,吉他弦被指尖拨出滚烫的旋律,台下的尖叫像潮水般漫过来,而她缩在阴影里,忽然觉得自己像粒见不得光的尘埃。
唐瑞升让司徒秋然帮忙把闻一笑约在海洋馆。
海洋馆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时,带着点潮湿的暖意。闻一笑愣住了,往常喧闹的大厅空无一人,只有顶灯折射在地面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钻。
她正犹豫着,脚边忽然亮起道柔和的暖黄箭头,顺着光洁的地砖往前延伸,像有双无形的手在引路。
她跟着箭头穿过水母馆,幽蓝的光晕里,那些半透明的生物正缓缓舒展触手,像无数把浮动的小伞。
箭头的尽头是白鲸馆,巨大的弧形玻璃钢墙将她包围,淡蓝色的海水里,两头白鲸正并肩游弋,脊背掠过光线下,滑出银亮的弧线。
它们时而相蹭着转圈,时而仰头吐出一串珍珠似的气泡,隔着玻璃也能感受到那片水域的温柔。
闻一笑抬手轻轻按在微凉的玻璃上,呼吸在表面呵出层薄雾。
秋末的风被挡在馆外,只有水流动的声音漫过来,混着白鲸偶尔发出的低吟,像首被拉长的摇篮曲。
她望着水里自在的影子,忽然想起很久前唐瑞升说过,白鲸的声音能穿透深海。
海洋馆的穹顶漫着淡蓝色的光,像浸在深海里。
白鲸的叫声从巨大的玻璃钢后涌出来,带着水纹般的震颤,低低地漫过耳廓——不是尖锐的哨音,是绵长又温柔地哼唱,像被月光泡软的丝线,一圈圈缠绕住闻一笑的神经。
她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紧绷了一个多月的肩背缓缓松弛,连呼吸都跟着慢下来,仿佛整个人都浮在了那片流动的蓝光里。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像落了片羽毛。
闻一笑睁开眼时,正对上唐瑞升望过来的目光。他穿了件浅卡其色的风衣,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分明。
秋阳透过场馆高处的窗,在他发梢镀了层柔和的金,风从走廊溜进来,掀动他风衣的下摆。
他手里捧着束桔梗花,淡紫色的花瓣沾着细碎的水珠,在蓝调的光线下泛着朦胧的光泽。
他脚步放得极轻,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影子被地面的光线拉得很长,慢慢与她的重叠在一起。
白鲸恰好又发出一声低吟,声波仿佛让空气都微微震颤。唐瑞升在她面前站定,风衣上还带着秋末微凉的风息。
他望着她,眼底盛着比海水更温柔的光,声音很轻:“好久不见。”
淡蓝色的水光漫在唐瑞升肩头,他风衣上的褶皱里还藏着秋末的风意。
闻一笑望着他手里的桔梗花,望着他眼底熟悉的温柔,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心脏。
司徒秋然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布置这空荡的海洋馆,引她来白鲸馆的,原来是眼前的这个人。
一个月没见,他下颌的线条好像更清晰了些,风衣穿在身上显得肩膀有些空落。
闻一笑的呼吸忽然哽在喉咙里,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想念、躲闪时的纠结,在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时,全都化作了鼻尖的酸意。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脚步已经先于思维动了。像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着,她扑进那个带着浅淡皂角香的怀抱,手臂用力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毛衣里。
唐瑞升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手掌轻轻按在她的后颈,力道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白鲸的低吟在耳边起伏,淡蓝色的水光淌过两人交叠的身影。闻一笑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像和着海洋馆里的潮汐声,一下下撞在她心上。
积攒了一个多月的距离感,在这个拥抱里瞬间消融,只剩下彼此体温交融的暖意,漫过微凉的空气,比白鲸的歌声更让人安心。
唐瑞升牵着闻一笑的手,指腹偶尔摩挲过她微凉的指尖。两人踩着地砖上流淌的光斑慢慢往前走,步子放得极缓。
水母馆的幽蓝灯光漫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唐瑞升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闻一笑,眼底映着成片的蓝光,像盛了片微型的深海。
闻一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只水母鼓着圆滚滚的伞盖,周身泛着朦胧的月白色光晕,正慢悠悠地从头顶飘过。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动了动。
穿过珊瑚礁展区时,斑斓的色块在玻璃墙上铺开,橙红的、靛蓝的、明黄的珊瑚丛里,几尾小丑鱼甩着尾巴钻进钻出。
唐瑞升忽然停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剥开透明的糖纸,露出里面粉白色的糖球,递到她嘴边:“草莓味的,上次你说喜欢。”
闻一笑咬过糖块,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她抬头时,正撞见唐瑞升望着她的眼神,比玻璃墙后最澄澈的海水还要透亮,里面盛着的笑意。
两人继续往前,路过巨大的海龟池时,老海龟正趴在沙地上打盹,背甲上的纹路在灯光下像幅古老的地图。
唐瑞升的脚步很轻,牵着她的手也始终没松开,偶尔有细碎的水流声从远处传来,混着两人交叠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场馆里漾开。
观众席的座椅还带着皮革的微凉,唐瑞升挨着闻一笑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头顶的灯光调得柔和,漫在白鲸表演池的水面上,漾起层细碎的金波。
闻一笑望着空无一人的场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轻声问:“今天海洋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唐瑞升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笑了笑,声音里裹着暖意:“因为我包场了,今天的海洋馆只属于我们。”
闻一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抬眼撞进他盛满温柔的眼底。那些藏了一个月的愧疚突然涌上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发颤的真诚:“对不起,这一个月我想了很多,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自卑而波及到你。”
话音未落,唐瑞升已经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轻轻捧住她的脸。他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带着让人安心的力度。
下一秒,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像羽毛拂过湖面,带着他唇齿间淡淡的薄荷香。
他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她的,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快要溢出来:“是我不好,司徒告诉我,你的顾虑。最近工作太忙,总让你一个人待着,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语气里满是认真,“你放心,明天我休息,我们一起去玩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闻一笑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鼻尖蹭过他的脸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真的?那我要去吃街角那家糖炒栗子,还要去公园喂鸽子。”
“保证完成任务。”
唐瑞升笑着应道,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这时,池子里的白鲸忽然欢快地跃出水面,又“扑通”一声落回水里,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两人相视而笑,场馆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白鲸在水里吐泡泡地轻响。
最后闻一笑和唐瑞升决定来一场海边的浪漫之旅,夕阳把三亚的天空染成了橘子汽水的颜色。
唐瑞升牵着闻一笑的手踩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浪花卷着细沙漫过他们的脚踝,又悄悄退去,留下一串交叠的脚印。
“你看那个贝壳。”
闻一笑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捡起枚月牙形的白贝,壳上还沾着湿润的海草。
她把贝壳贴在耳边,眼睛弯成月牙,“里面有海浪声。”
唐瑞升也蹲下来,指尖轻轻拂过她被海风拂乱的碎发:“真的假的?”
闻一笑的脸颊泛起薄红,突然远处炸开烟花,绚烂的光雨在墨蓝的天幕上绽开,倒映在她亮晶晶的瞳孔里,像盛着整片银河。
唐瑞升没看烟花,他的目光全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心跳像被浪涛拍打着礁石,咚咚作响。
“笑笑。”
他的声音被海风揉得很软:“我爱你。”
她转过头,撞进他盛满温柔的眼眸里。下一秒,唐瑞升轻轻握住她拿着贝壳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印下一个吻,像吻过整片海的温柔。
浪花又一次涌来,漫过他们的脚背,带着咸涩的暖意,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缠在湿润的沙滩上。
闻一笑突然踮起脚,在他唇角留下一个带着贝壳清香的吻,然后笑着跑开,裙摆被风掀起好看的弧度。
唐瑞升笑着追上去,沙滩上响起一串甜蜜幸福的笑声,混着海浪声,在漫天星光下,温柔地漫向远方。
清晨的阳光透过凤凰花的缝隙,在解放路的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金点。
唐瑞升牵着闻一笑穿过骑楼老街,木窗棂上的彩绘玻璃折射出虹色光斑,落在她浅杏色的连衣裙上。
“听说这家清补凉开了三十年呢。”
闻一笑指着街角的老字号,玻璃柜里的红豆和绿豆泡在冰水里,泛着莹润的光。
唐瑞升刚要去买时,她已经捧着两碗回来,椰奶的甜香混着薄荷的清凉漫过来。
他低头咬了口她递来的芋圆,糯米的软糯裹着奶香在舌尖化开,抬眼时正撞见她用小勺舀起一块西瓜,汁水顺着唇角往下淌。
“这里沾到了。”
他伸手替她拭去,指腹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顿。闻一笑的耳尖泛起粉,把脸埋进碗里,却没注意到他偷偷把自己碗里的芒果都拨到了她碗里。
午后的椰梦长廊飘着慵懒的风,他们租了辆双人自行车,车轮碾过铺满落叶的绿道。
闻一笑坐在前座,发尾被风卷着扫过他的手背,带着洗发水的栀子香。
路过卖花环的小摊时,唐瑞升突然停车,编了串鸡蛋花戴在她头上。
鹅黄的花瓣贴着她的耳垂,他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像从东南亚电影里走出来的女主角。”
她笑着回头,自行车猛地晃了晃,两人慌忙扶住彼此,额头撞在一起。
疼吗?他问,声音里带着笑意。不疼,她答,眼底却盛着笑,像盛着满池春水。
傍晚他们去了海鲜市场,闻一笑踮脚挑龙虾时,唐瑞升在身后替她挡住拥挤的人潮。
夕阳从市场顶棚的缝隙漏下来,给她认真的侧脸镀上金边,他掏出手机想拍照,却被她抓个正着。
“不准拍我挑虾的样子!”
她抢过手机,却翻到相册里全是自己的照片——骑楼前咬着清补凉的侧脸,沙滩上追逐浪花的背影,甚至有张她睡着时被阳光晒红鼻尖的模样。
“唐瑞升,你偷拍我!”
她佯怒着捶他,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市场里的喧嚣突然远了,耳边只剩他的呼吸声,混着远处传来的海浪拍岸声。
他低头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不是偷拍,是你的每一刻我都想记下来。”
暮色漫上来时,他们坐在临春河的观景台。游船驶过,搅碎满江灯火,像打翻了珠宝盒。
闻一笑靠在他肩上数星星,忽然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你看。”
唐瑞升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星光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钻。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时,里面不是戒指,是枚用贝壳磨成的小月亮,边缘被海浪打磨得温润光滑。
“昨天捡的,”他把月亮别在她发间:“以后每个月亮升起的地方,我都陪着你。”
闻一笑抬头时,晚风正掀起她的发梢,茉莉花的香气漫过来。
他低头吻下去,尝到她唇上残留的椰奶甜味,远处的霓虹在他们交叠的睫毛上流淌,像把整座城市的温柔,都揉进了这个夏夜。
突然天空响起一阵轰鸣声,一道闪电出现在黑幕中。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豆大的雨滴已经打湿头发和衣服。
唐瑞升脱下自己的黑色牛仔外套盖在闻一笑的头上,然后牵起她的手在雨中奔跑。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她,跑着跑着闻一笑把原本盖在头上的外套穿在身上。
两个人一路狂奔到酒店,走到门口的时候闻一笑突然停了下来。她表情严肃地看着唐瑞升缓缓开口:“我们不能一起进去,如果被人看见会影响你的工作的。”
唐瑞升温柔地摸了摸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笑着开口:“没关系,我在公司签的合同已经提前解约了。我现在自由了,现在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恋爱了。”
“代价是什么?”
闻一笑看着他,突然鼻头一酸。
“……没有代价,就是赔了点违约金。没关系的,你不要在意。”
唐瑞升轻声安慰她。
“唐瑞升,我不是傻子,我虽然没有在娱乐圈里工作过。但这个圈子里的一些规矩,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
唐瑞升知道瞒不住闻一笑只好说实话:“好吧,代价是——被雪藏。”
闻一笑得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唐瑞升会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而放弃蒸蒸日上的事业。她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对不起。”
她轻声道歉,而他伸出手满眼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泪。
“笑笑,其实这份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我本来就是想写歌、出专辑做一个幕后歌手。只是机缘巧合下因为长相被经纪公司看中,我现在每天都干着和音乐无关的工作,真的很累也很痛苦。”
“真的?”
闻一笑红着眼睛看着他,他笑着点头。
唐瑞升又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其实,我已经偷偷存了一笔小钱。养活你,完全没问题的。”
她听见这话时才破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