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棠把冰镇可乐往吧台上一放,玻璃罐外壁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苏悦戳着杯里的柠檬片,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真的喜欢叶辰,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冒失?”
林隐棠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她认识苏悦十年,这姑娘向来把心事藏得比海底沉船还深,今天居然主动坦白了。她瞥向不远处的台球桌,叶辰正弯腰架杆,白色球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而他身边站着的江驰舟,指尖转着的黑八突然停了。
“这事得找江驰舟。”林隐棠拿纸巾擦着手,“他们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肯定知道叶辰的软肋。”
苏悦猛地抬头,耳尖红得发亮:“别、别告诉他!太丢人了。”
“藏着才丢人。”林隐棠抓起手机就往台球区走,路过江驰舟身边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黑八“哐当”一声撞在袋口,弹了出来。
江驰舟挑眉看她,眼底带着惯有的散漫:“林隐棠,你赔我一局。”
“赔你个大西瓜。”林隐棠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屏幕上是苏悦刚才发的朋友圈——九宫格风景照里,藏着一张叶辰的侧影,“你兄弟被盯上了,懂?”
江驰舟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吧台,苏悦正低头搅着饮料,耳后那缕碎发被她绞得变了形。他忽然低笑一声,把手机丢回去:“知道了。明晚聚餐,带苏悦来。”
林隐棠没好气地瞪他:“你当牵线木偶呢?”话虽如此,却在转身时,看见江驰舟重新拿起球杆,杆尾轻轻敲了敲叶辰的后背,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叶辰猛地抬头往吧台看,苏悦吓得差点钻进桌子底下。
第二天晚上的火锅局,林隐棠特意选了鸳鸯锅。她夹起一片毛肚在辣汤里七上八下,眼尾的余光瞥见苏悦夹丸子时手在抖,丸子“扑通”掉进清汤锅,溅起的水花烫得叶辰缩了缩脖子。
“叶辰不吃香菜。”江驰舟突然开口,夹走苏悦碗里的香菜,动作自然得像呼吸,“他吃火锅必点黄喉,煮十五秒最嫩。”
苏悦的筷子停在半空,脸瞬间红透。林隐棠差点把毛肚吞进气管——江驰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她记得这人以前跟叶辰出门,连对方鞋带散了都懒得提醒。
接下来的半小时,林隐棠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江驰舟总能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叶辰身上:“上周叶辰说想吃街角那家蛋挞,苏悦你顺路吗?”“他最近在学吉他,你不是报了音乐社团?”
叶辰被说得一头雾水:“我啥时候想学吉他了?”
江驰舟面不改色地夹起一片肥牛:“昨天做梦听见的。”
林隐棠在桌子底下踢了江驰舟一脚,却被他反手攥住脚踝。他的掌心很烫,隔着薄薄的帆布鞋,热度像电流似的窜上来。她猛地缩回脚,却听见他凑近说:“你闺蜜的事,得一步一步来。”
呼吸拂过耳廓,林隐棠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她这才发现,江驰舟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的青筋随着夹菜的动作轻轻跳动。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居然有点晃眼。
周末的图书馆里,苏悦抱着笔记本电脑坐立难安。林隐棠戳了戳她的后背:“放松点,就当是普通小组讨论。”
江驰舟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拿着两本建筑史:“叶辰说他在三楼查资料,你们先在这等着?”
苏悦刚点头,他又补充道:“林隐棠,跟我来趟办公室,上次的设计图老师说有问题。”
林隐棠被他拽着穿过走廊,直到看不见苏悦的身影才甩开他的手:“你故意的吧?”
“不然呢?”江驰舟靠在墙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总不能让苏悦一直对着空气练习告白。”他忽然弯腰,视线与她平齐,“倒是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像有别的事想说。”
林隐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想问,他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靠得这么近,为什么上次她感冒时,他会默默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为什么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但她最终只是别过脸:“没什么,赶紧去找叶辰。”
晚上在操场散步时,苏悦突然抓住林隐棠的手:“叶辰说,他其实早就注意到我了!”她语无伦次地讲着刚才的事,脸颊亮得像落了星星,“他说下次想单独请我看电影。”
林隐棠由衷地替她高兴,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抬头望向看台,江驰舟正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的侧脸。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她突然想起初中时,他也是这样坐在看台上,看她跑完八百米后递过来一瓶水。
“过去打个招呼?”苏悦推了她一把。
林隐棠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江驰舟把手里的罐装啤酒递给她:“庆祝任务完成一半。”
“什么一半?”
“叶辰那小子榆木脑袋,得再推一把。”他仰头喝了口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不过苏悦胆子大了不少,刚才居然敢主动要联系方式。”
林隐棠笑了:“还不是你教的好。”
“我可没教她。”江驰舟转过头,月光落在他眼底,“倒是你,林隐棠,你藏在心里的事,打算什么时候说?”
林隐棠的呼吸顿住了。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涌上来:他记得她不吃葱姜,知道她怕黑,甚至清楚她每次说谎时会下意识捏手指。这些年他一直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却总以为那只是朋友间的默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想站起来,却被他抓住手腕。
“去年平安夜,你在我家楼下站了半小时,最后只发了条‘节日快乐’。”江驰舟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心上,“上个月暴雨,你明明带了伞,却故意淋着雨等我送伞。还有刚才,你看我的眼神,和苏悦看叶辰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林隐棠的眼眶突然热了。原来那些被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事,早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那又怎么样?你是叶辰的朋友,我是苏悦的朋友……”
“所以呢?”江驰舟打断她,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谁规定朋友就不能有别的心思?”他凑近她,温热的呼吸落在唇上,“林隐棠,我喜欢你,从高中第一次看你在辩论赛上把对手说得哑口无言时就开始了。”
晚风吹过操场,远处传来苏悦和叶辰的笑声。林隐棠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突然想起他今天在图书馆说的话,想起他攥住她脚踝时的温度,想起这些年所有被忽略的瞬间。原来他的直白,一直藏在那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里,而她的心事,也早就悄悄漫过了友谊的边界。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江驰舟愣了一下,随即扣住她的后颈加深这个吻。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空旷的看台上。
远处的苏悦戳了戳叶辰:“你看他们俩,是不是早就有事了?”
叶辰摸着后脑勺笑:“我早跟江驰舟说过,喜欢就赶紧追,非要等这么久。”
晚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掠过耳畔,林隐棠靠在江驰舟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原来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徒劳,当他的直白终于遇上她的心事,所有的犹豫和试探,都变成了水到渠成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