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盒的冰冷和内部的狂乱冲击,如同两股巨力撕扯着沈槐。她踉跄后退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破碎、扭曲!
不再是昏暗的玄关,不再是父母惊恐扭曲的脸和张伯佝偻的身影。
**触觉:** 坚硬、冰冷、带着粗粝颗粒感的巨大黑石硌着她的膝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粘稠得如同实质,糊住了她的口鼻。指尖传来温热、滑腻的触感——是血!粘稠的、散发着铁锈腥甜的血,正从她(前世巫女沈槐)颤抖的指尖滴落。还有沉重的锁链,冰冷地缠绕着身下之人的手脚,她能“感觉”到锁链上尖锐的荆棘刺深深陷入皮肉的锐痛。
**嗅觉:**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古老神庙石头特有的尘土气息、某种符咒燃烧产生的刺鼻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腐朽恶臭——那是“无面”的气息,冰冷、绝望,仿佛能冻结一切生机。
**听觉:** 身下之人(江烬)痛苦压抑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折磨。还有他喉咙里挤出的、充满怨毒和诅咒的破碎字句:“沈槐……你……封印我……恨……恨你!生生世世……恨你入骨!” 符咒刻入皮肉的“滋滋”声,远处神庙石柱崩塌的轰鸣,以及“自己”(巫女沈槐)绝望的、混杂着崩溃的哭喊和最后决绝低语的声音。
**视觉:** 猩红!粘稠的血液泼溅在粗糙的巨大石柱上,蜿蜒流下,汇成令人作呕的小溪。一座由巨大黑石垒成的、刻满扭曲蠕动符文的古老祭坛矗立在血泊中央。祭坛上,躺着一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少年——江烬。他赤着上身,手脚被乌黑的荆棘锁链死死捆缚,勒出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长长的睫毛沾满了水汽。然而,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他的脸!清俊的轮廓之下,皮肤竟在诡异地蠕动、凸起!仿佛有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正在他的皮肉之下疯狂地冲撞、撕扯,想要破体而出!每一次剧烈的凸起,都伴随着他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祭坛边缘,跪着一个女人——前世的自己,巫女沈槐。她穿着染血的、样式古老的巫女袍,长发凌乱地披散,沾满了血污和尘土。那张脸,与今生的沈槐一模一样,只是此刻布满了绝望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双手沾满黏稠的鲜血,正颤抖着,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少年江烬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一笔一划,艰难地刻画着一个极其复杂、闪烁着微弱暗红光芒的符咒!
记忆碎片如狂潮般涌入,不仅仅是这个血腥的封印场景,还有更多、更深的片段:
* **温馨闪回:** 阳光透过古老神庙的窗棂,洒在两个年轻的身影上。她(巫女沈槐)笑着将一枚野花别在江烬的鬓角,他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的笑意。他们并肩站在圣地的边缘,守护着古老的封印,手指紧紧相扣,心意相通。他们是伴侣,是战友,是彼此灵魂的另一半。
* **灾难降临:** 地动山摇,封印的光芒剧烈闪烁,最终碎裂!一股无形的、充满腐朽恶意的黑暗洪流(“无面”)汹涌而出,瞬间扑向离得最近的江烬!他痛苦地嘶吼,身体被黑暗包裹、侵蚀。
* **绝望的抉择:** 巫女沈槐看着爱人被黑暗吞噬、面容下恐怖的人脸不断蠕动凸起,心如刀绞。常规的净化术、驱魔术如同泥牛入海。她翻阅古老的禁忌卷轴,找到了唯一的、也是代价最惨烈的方法——利用他们之间强大的灵魂共生契约,将**爱**与**守护的执念**,通过最残酷的秘术,强行扭曲、淬炼成一种**纯粹、极致、永不磨灭的恨意**!她感知着体内那份刻骨铭心的爱被生生撕裂、扭曲成完全相反的情感,灵魂如同被投入熔炉反复锻打,痛不欲生。
* **植入枷锁:** 她流着血泪,将这份被诅咒的“恨意”通过秘术,深深植入江烬的灵魂核心,并设定其**唯一指向**就是她自己(沈槐)。同时,她也将这份扭曲的恨意烙印进自己的灵魂轮回。她看着江烬在双重折磨下(“无面”的侵蚀和灵魂中被强行注入的、针对爱人的恨意)痛苦地蜷缩、嘶吼,他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不解、被背叛的怨毒,以及一丝残留的、被痛苦淹没的悲恸**。
* **最后的宣告:** 仪式完成,血色的符咒在江烬胸膛上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暂时压制了皮下的疯狂凸起。巫女沈槐力竭地跪倒,沾满血的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崩溃的痛哭。她望着祭坛上因剧痛和怨恨而抽搐的少年,泪眼模糊中,只有刻骨的绝望和一种扭曲的、无法言说的“守护”。她沾血的唇颤抖着,无声地开合,最终化为一声用尽生命力的嘶吼,响彻在崩塌的神庙中:
> “我——恨——你——!!!”
这声音,是启动枷锁的钥匙,是这份扭曲情感的最终宣告,也是她亲手斩断两人幸福、将他们推入永恒痛苦轮回的诅咒之刃。
“呃啊——!” 现实中的沈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从记忆的洪流中挣脱出来。她发现自己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父母和张伯围着她,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骨灰盒还紧紧抱在她怀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那里面,装着江烬的残骸,也装着他们被诅咒的、跨越轮回的悲剧真相。
残留的恨意本能还在她血管里尖叫,但更强烈的,是巨大的悲伤、滔天的愧疚和一片茫然。她恨了十八年的人,是她前世牺牲一切(包括两人的爱和幸福)去守护的人,而这份守护,却成了折磨彼此最深的毒药。她低头看向怀中的骨灰盒,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深棕色的木质表面,心情复杂到无法言喻。灵魂深处,那份被强行烙印的“恨意程序”,正与刚刚复苏的前世记忆激烈冲突,让她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