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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雨幕下的微光伞

无间咒:以恨封缄

那朵被无形指尖“弹”起的枯叶,仿佛一个无声的开关,点亮了沈槐心中沉寂已久的烟火。一连几天,她的脚步都带着一种近乎轻盈的雀跃。校园里寻常的风景——风吹落的树叶、阳光下的尘埃、花坛里新开的雏菊——都成了她与那个无形存在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游戏场”。她会故意在落叶多的地方放慢脚步,或者对着某朵摇摇欲坠的小花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大部分时候,并无动静,但她并不在意。偶尔捕捉到一片叶子极其微小的、不合常理的颤动,或者一朵花瓣被无形的气流轻轻托住,都能让她嘴角弯起,眼底漾开真实的、细碎的光。

掌心烙印和胸前的银锁,也持续散发着温和的暖意,如同两个安定的锚点,将她从那片虚无的灰白中牢牢拽回,落在这充满微妙互动的烟火人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傍晚时分,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迅速吞噬了夕阳的余晖。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闷湿气,吹得行道树疯狂摇摆。

沈槐刚走出图书馆,就被这骤变的天气堵在了门口。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瞬间就在干燥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斑点。紧接着,雨势以惊人的速度加大,天地间仿佛被一道巨大的、喧嚣的水幕连接起来。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斜斜地抽打过来,空气温度骤降。

糟糕!没带伞!

沈槐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雨幕,听着雨点砸在建筑和地面发出的巨大轰鸣,心头一紧。图书馆离宿舍楼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且必经一段毫无遮挡的开阔地带。冒雨冲回去,铁定变成落汤鸡,以她现在的状态,感冒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焦急地翻找着书包,希望能奇迹般地发现一把遗忘的折叠伞,但结果只是徒劳。冰冷的湿气顺着敞开的门缝涌入,激得她打了个寒噤。身边其他有伞的同学陆续离开,门口很快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就在她咬咬牙,准备把书包顶在头上硬冲的瞬间——

一股熟悉的、纯净微凉的气息,骤然变得清晰而活跃!

沈槐猛地转头看向自己身侧。

只见那片一直悬浮在她身边的、几乎完全透明的淡金色虚影轮廓,在图书馆门口惨白的灯光映照下,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地波动、凝聚!光雾翻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紧接着,那片虚影猛地向上“撑开”!

一个极其模糊、由稀薄金色光雾构成的、半透明的伞状轮廓,在沈槐头顶上方不足半米的地方,艰难地凝聚成形!它并不大,堪堪能遮蔽住沈槐的头顶和肩膀,边缘模糊得几乎与雨幕融为一体,在狂风暴雨中显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打散。

但这把由纯粹灵体能量构成的、无形的“伞”,却精准地悬浮在沈槐头顶,将那些狂暴砸落的冰冷雨点,隔绝在外!

沈槐只觉得头顶那令人心悸的沉重敲打感瞬间消失了。只有细密的、被无形屏障阻挡后溅起的微冷水汽,偶尔拂过她的脸颊。而她的身体,大部分被笼罩在这脆弱的光影之下。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头顶那片模糊的光影轮廓。冰冷的雨水在接触到那层微光的瞬间,似乎被某种力量偏转、滑开,无法真正落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维持着这把“伞”的存在,正源源不断地消耗着虚影本身的力量!那纯净微凉的气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

“江烬!不要!” 沈槐的心瞬间揪紧了,失声喊道,“你会消失的!快停下!”

她能看到那把光雾构成的“伞”在狂风中剧烈地颤抖,边缘的光雾被雨水和狂风不断撕扯、剥离,变得更加透明稀薄。而虚影的本体,在她身侧,已经淡得快要完全看不见,只剩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念波动。

那意念波动,艰难地传递着一个清晰的信息,没有声音,却直接印入她的脑海:

“槐儿……别感冒……”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的温柔。

沈槐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冰冷的雨水被隔绝在外,滚烫的泪水却毫无阻碍地滑落脸颊。她看着头顶那把在暴雨中摇摇欲坠、随时会崩溃的“微光伞”,看着身边那为了护住她而几乎燃烧殆尽的存在,巨大的心疼和一种被珍视的酸楚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

“笨蛋!大笨蛋!”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在风雨里,却不敢再移动分毫,生怕自己一动,就会加速消耗他那本就微薄到极致的力量。

她只能咬着牙,在头顶那脆弱却坚定的庇护下,顶着狂风暴雨,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快步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踩在心疼的刀刃上。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细小的鞭子抽打在沈槐暴露在“伞”外的小腿和手臂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但头顶那片小小的、由光雾撑起的空间,却固执地维持着一方干燥和……奇异的温暖。

那温暖并非来自物理的温度,而是源于一种被守护、被珍视的强烈感受。沈槐能清晰地感觉到,每走一步,头顶的光影就颤抖得更加厉害,身侧那纯净微凉的气息就微弱一分。他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用最后的光和热,固执地守护着她不被冰冷的雨水侵袭。

这段平时只需要几分钟的路程,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宿舍楼的玻璃大门出现在视线中。沈槐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拉开沉重的门,跌撞着冲进了温暖干燥、灯火通明的门厅。

就在她踏入安全区域的瞬间!

头顶那片艰难支撑的淡金色“伞”状光影,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泡沫,“啵”地一声轻响,瞬间溃散,化作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微芒,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而一直萦绕在她身侧的那道纯净微凉的气息,也**骤然**变得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完全**感知不到**了!

沈槐猛地转身,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身后刚刚站立的地方。

空空如也。

没有虚影的轮廓。

没有光雾的波动。

甚至连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也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消失在温暖的室内空气里。

“江烬?!” 沈槐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巨大的恐慌,在空旷的门厅里响起。她顾不上自己半湿的衣服和狼狈的样子,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暗金色的烙印还在,但传递出的温热感,也变得极其微弱、飘忽不定,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胸前的银锁,也传来一阵阵急促而微弱的冰凉震颤,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报!

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比刚才在雨中的无助更甚百倍!他为了护住她,耗尽了力量?他……消散了?

“不……不要……” 沈槐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滩水渍。她紧紧攥着胸前的银锁,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泪水混合着雨水,无声地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厅里偶尔有同学进出,投来好奇或关切的目光,沈槐都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中,一遍遍地呼唤着那个名字,一遍遍地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温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就在沈槐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没时——

掌心那微弱到极致的温热感,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心脏在濒死边缘的微弱搏动。

紧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那微弱的跳动感,却带着一种顽强的、不肯熄灭的生命力!

沈槐猛地屏住呼吸,连眼泪都忘了流,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掌心那一点微弱的搏动上。

一下。

又一下。

虽然缓慢,虽然微弱,但……它还在!

与此同时,在她身前不足一尺的地面上,一点极其微弱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从虚空中凝聚出来。光点微弱地闪烁着,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那光点闪烁的节奏,与她掌心烙印那微弱的搏动,奇异地同步着。

沈槐看着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光点,又低头看看自己掌心那微弱搏动的烙印,紧绷到极致的心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后怕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酸楚。

他还在!

他没有消散!

只是……虚弱到了极限!

沈槐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都呼出去。她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朝着那一点微弱的光点伸出手,没有试图触碰,只是将掌心烙印的温热,隔着虚空,温柔地传递过去。

“笨蛋……” 她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下次……不许这样了……”

那一点微弱的光点,在她的话语和掌心的温热中,极其轻微地、如同回应般,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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