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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空彻底放亮，深红色的朝阳跃上海神阁深褐色的巨柱顶端时，向谕已经在床边站定。
“笃笃。”
轻缓而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
门开，穆恩温和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袍，眼神如同初生的朝露般清澈安宁。
门打开，向谕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灰扑扑却干净的青色衣裤穿在身上，衬得那张苍白的小脸越发清瘦。头发仔细梳理过，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那双昨夜还红肿黯淡的眼眸，此刻竟如同被晨露洗过一般，澄澈透亮，所有的迷茫和恐惧似乎都被强行压到了最深处，显露出一种近乎剔透、却又带着非人般冷静的底色。
穆恩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看到这个昨天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左脚向后轻轻撤了半步，右膝屈起，左臂顺势环抱于胸前，微微低垂头颅。
动作尚带着孩童的笨拙，但每一个弧度都透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严谨与庄重。
那姿态，是魂师大陆上古时最正宗、代表最高敬意的弟子叩见授业恩师之礼。
在这晨光下的海神阁前，这份古老而沉重的礼节由这个稚嫩又刚强的孩子做出，透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意味。
“弟子向谕，拜见老师。”她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初醒后的清冽，咬字清晰，恭敬无比，听不出任何昨日的脆弱痕迹。
穆恩静立门前，看着这个小小的、刚行完古礼的孩子。
朝阳的金光勾勒着她单薄的轮廓，也勾勒出她眼中那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死寂之下的执拗暗火。
那火，足以燎原。
穆恩脸上的温和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眼中流露出长者对后辈的纯粹欣赏。
“好。”一个沉凝如磐石的字，蕴含了千言万语。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动作平稳自然，“随我去用早饭。”
穆恩的手很宽厚，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向谕犹豫了不到半息，将自己的小手放入那只大掌。
那掌心粗糙的纹路贴着她略显冰凉的手背，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阳光彻底洒满了海神阁的每一个角落。
饭堂设在海神阁东侧一处临水的巨大露台上。青石板铺地，藤蔓缠绕着古朴木栏。
几张宽大的木质长桌旁，稀疏坐着三五位同样穿着简朴，气息却如渊似海的人物。
他们见到穆恩，无不立刻起身，态度恭敬之极地微微颔首致意，目光落在穆恩牵着的小女孩身上时，都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深意，但并无一人开口询问。
穆恩只温和颔首，便带着向谕在最角落的一张长桌坐下。
没有繁复的珍馐。
木托盘里是热气腾腾的粗面馒头，米粒颗颗饱满晶莹的白粥，一小碟油绿脆嫩的酱瓜，还有两颗水煮蛋。
简单到了极致，却散发着粮食最本真的清甜馨香。
向谕坐下后腰背依旧挺直，如同小小的标枪。
她看了一眼穆恩。
穆恩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个馒头，掰开一小块，慢慢咀嚼着。
无声的示范。
向谕学着拿起一个馒头。馒头温热松软，麦香扑鼻。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麦面的甘甜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温暖踏实的感觉顺着食道滑入胃里。
那紧绷的身体，在这份最简单朴实的满足感下，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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