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声哗哗,掩盖不住袁一琦擂鼓般的心跳。她站在花洒下,任由冷水冲刷着滚烫的皮肤和混乱的思绪。鼻尖萦绕的薄荷香气顽固地钻进来,像带着微小的钩子,不断将她的意识拽回门外那个湿漉漉的身影——滴水的发梢,水珠滑过锁骨的光泽,随意擦拭时展露的肩颈线条…还有那双看过来的、平静无波却让她瞬间溃不成军的眼睛。
“冷静,袁一琦!你只是太累了!对,训练过度导致肾上腺素紊乱!”她对着满是水汽的镜子自我催眠,镜中的女孩眼神闪烁,脸颊的红晕在冷水冲刷下淡了些,却并未完全褪去。她用力甩甩头,仿佛要把那些不该有的画面甩出去,却只是徒劳。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刚才被水拍打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白锦俞目光“烫”到的错觉。
门外,白锦俞已经擦干了头发,换上了干爽的睡衣,正坐在自己书桌前翻看训练日程表。她的姿态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引发浴室“兵荒马乱”的源头并非出自她手。然而,她翻动纸页的指尖,却比平时慢了一拍。目光落在纸面上,那些熟悉的字迹却似乎没能立刻印入脑海。
袁一琦刚才那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反应,清晰地在她眼前回放。慌乱,躲避,甚至带着点…羞恼?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看到她头发没擦干的样子?这解释不通。白锦俞微微蹙眉,一种从未处理过的、名为“困惑”的情绪,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乱麻,在她逻辑清晰的思维里搅动。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颈侧曾被袁一琦视线“灼烧”过的那片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异样的、不属于水汽的微热感。
浴室门终于开了。
袁一琦裹着一身和她同款不同色的睡衣,头发胡乱地用毛巾包着,像顶着个滑稽的小蘑菇。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浓郁的薄荷清香。她低着头,眼神飘忽,不敢直接看向白锦俞的方向,脚步飞快地窜向自己的床铺,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啊…好累…睡了睡了…”
白锦俞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她清晰地看到袁一琦泛红的耳尖,以及那刻意躲避的视线。薄荷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比刚才她自己洗完时更加浓郁,带着袁一琦特有的、充满活力的温度。这香气,此刻却像一种无声的宣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暧昧,将刚才浴室门口那短暂而混乱的一幕,再次清晰地勾勒出来。
“袁一琦。” 白锦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比平时略低,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袁一琦像被按了暂停键,身体瞬间僵住,背对着白锦俞,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干嘛?”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锦俞看着她僵硬的背影,沉默了两秒。她想问“你刚才怎么了?”,或者“为什么跑那么快?”,但这些问题在她一贯直接高效的思维里显得过于…私人化,甚至有些冒昧。最终,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落在袁一琦还滴着水的发梢上:“头发,擦干。会头痛。”
袁一琦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惊讶、慌乱和莫名松了口气的复杂表情。她看着白锦俞,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潭,仿佛刚才那句带着一丝…关心(?)的话只是她的错觉。“…哦。” 她胡乱地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扯头上的毛巾,结果用力过猛,毛巾掉了下来,湿漉漉的头发啪地打在她脸上,更显狼狈。
白锦俞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似于无奈的情绪。她没再说什么,转回头,重新看向日程表,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宿舍的灯很快熄灭了。黑暗笼罩下来,却并未带来宁静。
袁一琦侧身躺在下铺,面朝着墙壁,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暗中,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听到白锦俞在上铺翻身时,床板发出的轻微吱呀声;能闻到枕头上、被子上,无处不在的、属于白锦俞的、清冽的薄荷香气——明明用的是同款沐浴露,为什么白锦俞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就是不一样?带着一种冷调的、却让人心跳加速的吸引力。
她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恼人的香气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但被子里,那气息反而更加浓郁,丝丝缕缕缠绕着她,像一张无形的网。她想起白锦俞架着她回来时绷紧的肩臂线条,想起她吃饭时一丝不苟的侧脸,想起她湿发滴水的样子…最后定格在她刚才说“头发,擦干”时,那平静眼神下似乎藏着一丝…什么?关心?还是仅仅出于室友的提醒?
“冰山同学…你到底知不知道…” 袁一琦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哀嚎。心口的悸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黑暗的催化下愈发清晰。她觉得自己像个在冰面上笨拙滑行的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不知冰层下是坚实的冻土,还是已经悄然融化的、危险的暖流。
上铺,白锦俞平躺着,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袁一琦翻来覆去的动静清晰地传上来。黑暗中,那浓郁的薄荷香气也固执地萦绕在鼻端。她向来清晰的思维,此刻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着一圈圈无法平复的涟漪。
袁一琦的反常。
那灼热的、慌乱的眼神。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同样的薄荷香。
还有…自己指尖拂过颈侧时,那残留的异样感。
这些零碎的、无法用逻辑串联的片段,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她习惯于掌控节奏,解析动作,规划目标。但袁一琦带来的这种…混乱的、陌生的、带着热度的影响,像一道她解不开的数学题,一个无法预判的舞台意外。
她闭上眼,试图将思绪拉回训练计划。然而,黑暗中,感官捕捉到的只有下铺那细微的、不安的呼吸声,和自己胸腔里,那似乎比平时稍快了一点点的心跳。
348宿舍的夜,被一种名为“暧昧”的无声电流悄然充满。一个在黑暗中辗转反侧,被心跳和香气困扰;一个在寂静里凝神思索,被困惑和异样感缠绕。那堵无形的冰墙,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有温热的风,正悄然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