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

被罚加练的角落成了袁一琦的“秘密花园”。马老师吼完就气冲冲地去盯其他组了，偌大的排练厅只剩下她们两人，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场“地震”的余波。

白锦俞背对着袁一琦，对着落地镜一遍遍地练习那个互动片段。她的动作精准、流畅，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冽美感，每一个抬手，每一个眼神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冰雕。剧本里要求的“被逗笑”，在她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只有紧抿的唇线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袁一琦却一点也不着急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锦俞的背影，准确地说，是盯着她那在灯光下依然泛着淡淡粉色的耳尖。

“喂，冰山同学，”袁一琦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像气泡水一样往上冒，“刚才那个笑，真好看。”

白锦俞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练习的节奏似乎更快了一点。

“比剧本要求的还好看！”袁一琦再接再厉，自顾自地说下去，尾音都飘了起来，“真的！像……像雪山顶上突然开了一朵小花！虽然就一下下，但绝了！马老师没看到是他的损失！”

“袁一琦。”白锦俞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闭嘴。练习。”

“练习？好啊！”袁一琦像是得了什么圣旨，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笑嘻嘻地凑到白锦俞面前，“那我们接着练呗？就刚才那段，我撞你书，你捡书，然后我抬头，你就笑……”

白锦俞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了她一眼：“你想都别想。”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清晰地传递着“再敢挠我痒痒你就死定了”的信息。

“哎呀，不是挠痒痒啦！”袁一琦摆摆手，一脸“我很正经”的表情，但眼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我是说……用正常方法！你看，剧本里写的是‘被逗笑’，对吧？说明我表演得够可爱够有趣，你自然就笑了！刚才肯定是我表演得还不够到位！来来来，我们再试一次，我保证超水平发挥！”

她不由分说，直接进入角色，夸张地“哎呀”一声，假装撞到白锦俞，然后手忙脚乱地蹲下去做捡拾状。她仰起头，这次的表情更加卖力，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嘟起，努力做出一种“小狗狗犯错求原谅”的可怜又无辜状，甚至还刻意挤出了脸颊上浅浅的梨涡。

“对不起嘛，冰山…呃，同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真诚的大眼睛！”她眨巴着眼睛，努力放电。

白锦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袁一琦此刻的表情确实……蠢萌得有点过分，像一只努力模仿人类表情的萨摩耶。有那么一瞬间，白锦俞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但随即，那点微澜就被更深的冰层覆盖。她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仿佛眼前只是一团吵闹的空气。

“噗——”袁一琦自己先憋不住笑场了。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不行了不行了，我自己都觉得好傻！哈哈哈哈！”

白锦俞看着她笑成一团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转回身，对着镜子继续练习她的部分，只是耳根那抹红晕，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接下来的加练时间，就在袁一琦锲而不舍的“逗笑”尝试和白锦俞铜墙铁壁般的防御中度过。袁一琦使出了浑身解数：讲更冷的笑话（把自己冻得直哆嗦），模仿马老师训人的样子（惟妙惟肖，但白锦俞毫无反应），甚至笨拙地跳了一段搞怪舞蹈（差点把自己绊倒）。白锦俞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在她闹腾得太过分时，会投来一个带着无声警告的冰冷眼神。

然而，袁一琦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变化。

当她又一次“不小心”把水杯放在白锦俞的水杯旁边时，白锦俞没有像以前那样默不作声地把她的水杯推开一点距离。当袁一琦因为练习一个动作太投入而累得直接坐在地板上喘气时，白锦俞虽然没看她，却把旁边一瓶没开封的功能饮料轻轻踢到了她的手边。最让袁一琦心跳加速的是，有一次她模仿队友摔跤的糗样时，她发誓，她真的看到白锦俞飞快地侧过头，极其短暂地、用指尖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像是在掩饰什么。

冰山没有融化，但冰层之下，似乎有暖流在悄然涌动。那无声的纵容，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靠近，比那个昙花一现的笑容更让袁一琦心头发烫。

加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袁一琦已经累得瘫在地上不想动了。白锦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

袁一琦以为她要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却见她微微侧过身，灯光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没有看袁一琦，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惯有的疏离：

“明天……别买油条了。”

袁一琦一愣，猛地坐起来：“啊？你不喜欢吃油条？那你想吃什么？包子？煎饼？还是……”

“太油。”白锦俞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豆浆可以。”

说完，她没等袁一琦反应，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步伐依旧带着她特有的稳定节奏，只是背影似乎比平时少了一丝僵硬。

袁一琦坐在地上，愣了好几秒。直到那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炸开！

冰山主动提要求了！虽然只是关于早餐！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开始接受她的“投喂”了！意味着她的存在，她的“阳光”，已经开始被纳入冰山考虑的范畴了！

“豆浆可以……豆浆可以……”袁一琦喃喃地重复着，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傻乎乎又灿烂无比的笑容，比排练厅顶灯还要亮。她猛地跳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排练厅挥了挥拳头，兴奋地低喊：“收到！白锦俞同学！明天热豆浆，管够！”

冰与火的交锋并未停止，但战场似乎悄然转移了。袁一琦的“融化冰山”计划，在经历了“偷袭成功”的里程碑后，正式进入了“破冰渗透”的攻坚阶段。而那座看似坚固的冰山，在无人察觉的深处，那因一个意外的“痒”而裂开的缝隙，正悄然扩大，无声地接纳着来自“小太阳”的光和热。袁一琦的心跳，在寂静的排练厅里，依旧跳得震耳欲聋，充满了对明天、对未来的无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