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师的惩罚性加练成了日常。排练厅的角落成了袁一琦和白锦俞的固定“据点”。袁一琦像打了鸡血,每天准时出现,活力四射,仿佛被罚加练是件天大的美差。而白锦俞,依旧是那座沉默的冰山,只是那冰层之下悄然涌动的暖意,只有袁一琦这轮小太阳能敏锐地感知。
“豆浆可以”这三个字,被袁一琦奉若圭臬。第二天,她果然没买油条,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的素菜包子,外加两杯浓郁的原味豆浆。她献宝似的递到白锦俞面前,眼睛亮得惊人:“喏!不油!豆浆也超烫乎!”
白锦俞看着那明显比食堂标准份量饱满得多的包子,又看了看袁一琦写满“快夸我”的脸,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去。指尖短暂地触碰,袁一琦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心里的小鹿又开始撒欢乱撞。
白锦俞没说话,只是默默吃着。袁一琦一边啃着自己的包子,一边偷瞄她。白锦俞吃东西的样子很安静,小口小口的,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仿佛进食也是一项需要精确执行的任务。但袁一琦注意到,她今天喝豆浆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点,那冒着热气的杯沿抵在淡色的唇上,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水痕。
“好喝吧?”袁一琦忍不住小声问,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白锦俞抬眸瞥了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对袁一琦来说,这微小的弧度简直比奖杯还耀眼!她立刻笑开了花,差点被包子噎住,咳得惊天动地。
白锦俞默默地把自己的那杯没动过的豆浆推到了袁一琦手边。
“咳…谢…谢谢!”袁一琦灌了一大口顺下去,脸咳得通红,眼睛却更亮了。冰山主动给她递水了!这进展,火箭速度!
加练的内容依旧是那个恼人的双人片段。马老师似乎铁了心要磨掉白锦俞脸上的“冰壳”,对她们的要求愈发严苛。
“白锦俞!眼神!眼神要有内容!看到对方笨手笨脚的样子,觉得有趣!不是让你盯犯人!”
“袁一琦!你收敛点!表情太浮夸了!要的是真诚的冒失,不是马戏团小丑!”
袁一琦每次都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各种方法试图“逗笑”白锦俞。讲笑话、做鬼脸、故意摔倒(当然是假摔)、甚至即兴来一段夸张的模仿秀。白锦俞大多数时候依旧岿然不动,像一座完美的冰雕,只是偶尔,在袁一琦某些过于笨拙或出其不意的瞬间,她的眼底会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涟漪,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微小水纹,转瞬即逝,快得让袁一琦怀疑自己眼花了。但她的嘴角,却再也没有像那天被偷袭时那样失控地扬起过。
挫败感还是会时不时冒头,但袁一琦的斗志反而被激得更高。她开始更细致地观察白锦俞。她发现白锦俞在听她那些无聊的八卦时,虽然面无表情,但手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地板;在她模仿马老师的时候,白锦俞会微微侧过脸,看向窗外,但袁一琦发誓她看到那侧脸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甚至在她累得直接躺在地板上挺尸时,白锦俞练习的脚步会稍稍放轻一些。
这些细枝末节,成了袁一琦新的宝藏。她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在心里反复咀嚼,像品尝最甜的蜜糖。冰山在融化,只是速度慢得惊人,方式也隐晦得需要她用全部的专注去捕捉。
这天加练结束得稍晚,走出排练厅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袁一琦裹紧了薄外套,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白锦俞。她只穿着单薄的训练服,身形挺拔,似乎对寒意毫无所觉。
“喂,你不冷啊?”袁一琦忍不住问。
白锦俞没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袁一琦小跑着跟上:“明天好像要降温,你多穿点啊!别冻感冒了,影响训练多不好!”她絮絮叨叨,像个小管家婆。
白锦俞的脚步顿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清冷:“知道了。”
又是简短的回应,但袁一琦却像得到了某种许可,胆子又大了起来。她蹦跳着跑到白锦俞前面,转过身,一边倒着走,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她:“那说好了啊!明天我给你带个暖宝宝?还是热牛奶?暖宝宝贴腰上可舒服了……”
话没说完,她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块不平的地砖,整个人惊呼着向后倒去!
预想中摔个屁股墩的疼痛没有传来。一只微凉却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回一拽!
袁一琦被拽得一个趔趄,直直撞进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额头磕到了对方微凉的下颌,鼻尖瞬间充斥着一股干净的、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时间仿佛停滞了。袁一琦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隔着薄薄训练服传来的、和自己一样骤然加快的心跳。
她猛地抬起头。
白锦俞正低头看着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她精致的下颌线,那双总是冰封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袁一琦惊慌失措的脸,还有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紧张?
“看路。”白锦俞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迅速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同时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距离。
怀抱的温暖骤然消失,夜风重新灌了进来。袁一琦却觉得脸上热得发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响得她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凉有力的触感。
“我…我…”她张了张嘴,舌头像打了结,平时滔滔不绝的小嘴此刻笨拙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白锦俞已经转过身,快步向前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意味。她的步伐依旧稳定,但袁一琦却眼尖地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
“等等我!”袁一琦如梦初醒,赶紧追上去。她没有再跑到前面,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锦俞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偷偷地看着她清冷的侧影。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和紧张,以及那个带着体温的怀抱,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那个…谢谢啊。”袁一琦小声说,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羞涩。
白锦俞的脚步似乎又加快了一点点,没有回应。但袁一琦看到,在路灯的光晕下,白锦俞的耳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一直蔓延到颈侧细腻的皮肤,在昏暗中格外醒目。
袁一琦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更猛烈的雀跃填满。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像偷吃了蜜罐的小熊。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无声涌动的、带着青涩温度的气流。袁一琦想,冰山或许不会轻易大笑,但冰山也会紧张,也会心跳加速,也会……害羞得红了耳朵。
这个发现,比看到那个昙花一现的笑容更让她心潮澎湃。她的“融化冰山”计划,似乎又解锁了新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关卡。前方的路灯光影朦胧,袁一琦看着白锦俞泛红的耳尖,觉得今晚的夜色,真是美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