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沉沉地压在这片废墟之上。
江绪怜靠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下,指节轻轻敲打着膝盖。
她的目光越过残破的建筑群,落在远处那座高耸的信号塔上。
塔顶的红色指示灯依然亮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固执地闪烁。
——那东西在释放某种波动。
她能感觉到,就像皮肤上细微的电流,让她的神经末梢微微发麻。
更明显的是,以信号塔为中心,方圆几公里内的噬极兽活动明显减少。
"难怪......"
她低声自语,终于明白为什么能在河边遇到那个孩子。
这片区域被信号塔保护着,虽然不知道是谁建造的,又或者它原本的作用是什么,但现在,它成了人类幸存者的一道无形屏障。
小七趴在她身边,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猩红的眼睛半睁半闭。
藏獒不需要睡眠,但它懂得如何保存体力。
江绪怜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压缩饼干,机械地撕开包装。
她其实不需要进食——她的身体早已被病毒改造,能够直接从空气中摄取能量。
但咀嚼的动作,食物划过食道的触感,这些细微的感知让她觉得自己还像个人。
饼干干燥无味,像嚼着一块木头。
她缓慢地吞咽,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座信号塔。
夜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枯叶飘落,恰好落在她的膝盖上。
她捻起叶片,在指间转动,叶脉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忽然,小七的耳朵动了动。
它立刻警觉起来,但很快又放松了——只是一只夜行的奇怪啮齿动物,从远处的废墟间窜过。
藏獒喷了个响鼻,重新趴好。
江绪怜从领口拉出那枚吊坠。
锈蚀的子弹壳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她轻轻拧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笑容明亮,眼睛和她如出一辙的黑。
那是病毒爆发前的模样,干净,鲜活,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姐,这边!"
少年在前方招手,他的运动鞋踩过超市散落的商品,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江绪怜握紧手中的消防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超市的货架东倒西歪,冷藏柜里的食物早已腐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但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丧尸。
"小心点,"她压低声音,"可能有埋伏。"
少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都检查过了,安全得很。"
她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后门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走!"
她一把拉住弟弟的手腕,冲向最近的出口。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那些东西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消防斧劈开挡路的货架,她为弟弟开出一条路。
阳光从超市的破窗斜射进来,刺得她眯起眼。
"快出去!"她推了少年一把。
可当她紧随其后冲出超市时——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弟弟不见了。
——
江绪怜猛地合上吊坠,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三年了。
她找遍了那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她依然能感觉到弟弟的存在——某种模糊的联系,像风中飘散的蛛丝,若有若无,却始终不断。
小七抬起头,湿润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背。
"我没事。"她揉了揉藏獒的耳朵,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夜更深了。
信号塔的红光在黑暗中规律地闪烁,像一颗遥远的心脏在跳动。
江绪怜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
她不需要睡眠,但闭目养神能让她的感官更加敏锐。
明天,她会去信号塔看看。
那里或许没有弟弟的线索,但一定有活着的人类——而人类,总是知道得比尸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