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寒意。
改装越野车碾过断裂的混凝土块,在距离信号塔两百米处停下。
江绪怜跳下车,靴底踩碎了一朵刚绽放的玛娜之花,暗红色的汁液溅在黑色战术裤上,很快被布料吸收,不留痕迹。
白月魁关掉引擎,四周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三倍。"白月魁低声说,目光扫过周围。
江绪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信号塔基座周围,肉土藤蔓像血管一样虬结缠绕,其间点缀着无数猩红的花朵。
更远处,那座半坍塌的商场已经完全被藤蔓吞噬,隐约能看到蛇狗的身影在缝隙间穿行。
夏豆从后座钻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闪烁着蓝光的仪器,屏幕上的波纹剧烈跳动。
"辐射值又升高了。"她紧张地推了推眼镜,"白姐,节点可能已经..."
"先检查再说。"白月魁打断她,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金属箱,"按照计划,我和胥童去塔底,夏豆负责监测。江小姐..."
"制高点。"江绪怜已经取下复合弓,"东南方向那栋银行大楼,视野覆盖整个区域。"
白月魁点头,突然从箱子里拿出一副耳麦递过来:"频道3。"
江绪怜接过,戴上的瞬间听到一阵电流杂音,随即是夏豆的呼吸声。
小七在她脚边转了一圈,鼻子凑近地面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记住,"江绪怜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如果我受伤流血,不要靠近我,也不要接触我的血液。"
胥童皱眉:"为什么?"
"会感染。"
白月魁的蓝眼睛微微眯起,但没有多问,只是简短地点头:"明白了。"
——
银行大楼的顶层视野开阔。
江绪怜蹲在破碎的落地窗前,将箭袋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小七趴在她身后,警惕地监视着楼梯口。
晨光透过云层,给整个废墟镀上一层铁锈色的光晕。
耳麦里传来白月魁的声音:"就位。"
"就位。"江绪怜回应,手指轻轻抚过弓弦。
下方,白月魁和胥童像两道影子般接近信号塔。
他们移动时几乎没有声音,连呼吸都控制在最轻的频率——这是长期与噬极兽周旋练就的本能。
突然,小七的耳朵竖了起来。
江绪怜立刻架起弓,视线锁定商场方向。
那里的藤蔓正在不正常地蠕动,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搅动。
"注意商场,"她对着耳麦低语,"有东西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三只蛇狗从藤蔓缝隙中窜出,紧接着是第四只、第五只...它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径直朝信号塔方向奔去。
"被发现了?"胥童的声音透着紧张。
"不可能。"白月魁冷静道,"我们屏蔽了源质波动。"
江绪怜的弓弦已经拉满,箭头随着领头的蛇狗移动。
那怪物在距离白月魁二十米处突然停下,仰头嗅了嗅空气——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贯穿它的眼眶。
蛇狗倒地抽搐的声响惊动了其他几只,它们立刻转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江绪怜已经射出第二箭,这次直接钉穿了第二只的前肢关节。
"继续任务,"她对着耳麦说,"这边我来处理。"
小七发出低吼,前爪不安地刨着地面。江绪怜拍了拍它的脑袋:"再等等。"
下方,白月魁和胥童已经到达塔底,正在拆卸某个金属面板。
夏豆躲在一辆废弃卡车后面,手里的仪器不断闪烁着红光。
剩余的蛇狗开始向大楼移动。江绪怜不慌不忙地抽出第三支箭,这次瞄准的是最后方那只——箭矢划过一道弧线,直接钉入它的脊椎,那怪物顿时瘫倒在地。
但异常很快出现。
被射中的蛇狗没有像往常一样挣扎着爬起,而是剧烈抽搐起来,灰蓝色的表皮下浮现出诡异的黑色血管。
几秒钟后,它突然僵直不动,随即开始...融化。
黑色的黏液从它的七窍渗出,所到之处连肉土藤蔓都开始枯萎。
耳麦里传来夏豆的惊呼:"读数异常!那只蛇狗的细胞结构在崩解!"
江绪怜皱眉——这是她没预料到的。
她的血液确实有感染性,但箭头上只沾了微量,不应该有这种效果。
"江绪怜?"白月魁的声音带着询问。
"继续任务。"她简短地回答,同时抽出第四支箭,这次刻意在箭头抹上更多自己的血液。
箭矢离弦,正中第四只蛇狗的胸口。
同样的现象再次发生——怪物在三十秒内化为一滩黑水,连骨骼都没剩下。
小七突然狂躁起来,猛地冲向楼梯口。
江绪怜转身的瞬间,看到两只蛇狗不知何时已经潜入了大楼,正从背后的走廊扑来!
藏獒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撞上第一只,利齿直接撕开它的咽喉。
江绪怜拔出双刀,迎向第二只——
刀光闪过,蛇狗的前爪齐根而断。
怪物发出刺耳的嘶叫,剩下的爪子仍然朝她面部抓来。
她侧头避开,刀刃顺势刺入它的下颌,向上贯穿颅骨。
腥臭的体液喷溅在她脸上,有几滴滑入嘴角,带着金属般的苦涩。
她吐掉血水,突然感到一阵热流——
不对。
这不是蛇狗的血。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战术服被划开一道口子,下面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伤口周围的血管却呈现出不正常的黑色,和那些融化的蛇狗一模一样。
"江绪怜?报告情况。"耳麦里白月魁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有两只绕后,已解决。"她平静地回答,同时观察着手臂的变化。
黑色血管正在缓慢消退,"我有外伤,重复,不要靠近我的血液。"
小七焦急地舔着她的手指,被她轻轻推开:"没事。"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胥童的咒骂。
江绪怜快步回到窗边,看到信号塔基座冒出一股黑烟,而商场方向的藤蔓正在疯狂蠕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
"节点被破坏了!"夏豆尖叫,"有大家伙要来了!"
白月魁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全员撤退,江绪怜,掩护。"
江绪怜已经架起弓,目光锁定那片翻腾的藤蔓。第一支箭射出,钉入藤蔓中心的隆起处。
等待五秒——没有反应。
她换上第二支沾血的箭。
这次,整个藤蔓丛剧烈痉挛起来,像被泼了强酸的活物。
一个模糊的庞大轮廓在藤蔓下挣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频吼叫。
"走!"她对着耳麦喊道,同时射出第三箭。
白月魁和胥童拽着夏豆向车辆狂奔。
江绪怜继续放箭拖延,直到看见他们安全上车,才拍了拍小七的后背:"该走了。"
藏獒立刻伏低身躯,她翻身骑上,在楼梯口崩塌的前一秒冲了出去。
身后,整栋银行大楼在藤蔓的绞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越野车引擎轰鸣,车门敞开着等她。
江绪怜跃下犬背,在车辆起步的瞬间抓住车门框翻进车内。
小七紧随其后跳上车顶,利爪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那是什么东西?"胥童喘着气问。
白月魁没有回答,透过后视镜看向江绪怜流血的手臂:"你的伤..."
"快愈合了。"江绪怜撕下一截布料随意包扎,"专心开车。"
后窗玻璃外,信号塔正在缓缓倾斜,无数藤蔓从地下涌出,像一场猩红色的海啸向他们追来。
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藤蔓接触过黑色血水的地方,正以惊人的速度枯萎腐败。
白月魁的蓝眼睛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一秒,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有些问题,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